这时大门突然被大大地推开了,所有人一起朝那边看去,竟看到关望站在那里。外面的冷风呼啸着灌了进来,也狠狠刮在他的脸上,令他额头与鬓角的发丝张狂地飞扬。他收了手机,一步步走进客厅里来,表情冰冷而居高临下,像一个来自末日的审判者。
程晋合陷入了全然的震惊,随着他前进的脚步而一步步往后退,似乎一下子还不能明白眼前的情况。港口出了事,到底是什么事?关望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方夫人不敢推辞,立刻就拿来纸和笔放到了餐桌上。关望把纸笔推到方禄祥面前,道:“方叔,一个一个写下来吧。你放心,舅爷要整的是程晋合,不关你的事。往后你大概也就是丢了工作而已,不过这些年应该也赚够了,就安心养老吧。你用不着觉得是自己害了老朋友,不管你今天招不招供,你那个老朋友都撑不过除夕的。把赌场的地址写下来,一家人就可以平安团聚过个好年,这怎么看都是件好事,对不对?”
客厅里突然响起一串手机铃声,程晋合心跳如鼓,立刻冲过去拿起手机,看到是关望的来电,他似乎松了口气,接起电话就问:“怎么样了?”
“还是阿姨明事理。”关望笑道,“阿姨,麻烦帮我拿点纸和笔过来。”
后天就是除夕了,他苦心经营大半年,终于等来了这最后的复仇时刻。
除夕的晚上,正该是全家人欢聚一堂吃年夜饭的时候,连这阵子被扫地出门的程尧松也难得有了资格回家,唯独关望不在。
等方禄祥写好了,关望从笔记本上撕下那页纸,满意地叠好放到口袋里,又想起来说道:“对了,为了防止你提前向程晋合告密,方小姐暂时还不能放走。”
以往彭楚的货品运到境内后,通常是程尧松去出面对接,现在程尧松已经没资格再管事,程晋合便有了让关望代替他的念头。除夕的前一天,他特意找来了关望,对他吩咐道:“你是从金三角出来的,又跟了彭楚那么多年,也算跟那边有点交情。刚好明天晚上有一批货要到,我让小高带着你一起过去接货,也让那边的人认认你的身份,往后再跟彭楚做生意,就由你来跟那边对接。”
何况程见凌和程心倩早已经知道了今晚舅爷的计划,更是没有欢乐的心思,二人有些心神不宁,不时看看时间,等待着那张捕杀的网最终降临。
方禄祥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颤声道:“你真是疯了,你帮着外人搞你老子……!”
果真如此!
方夫人急得直冒眼泪:“老方,你还等什么!博雅还绑在人家手里呢!”
“高秘书已经被带走了。舅爷说他的身份太低,还得再有一个人去把这罪给顶了。”关望的目光刺向程晋合,又扫向程尧松,“你们俩谁去?”
关望跟着程晋合多年的心腹,他的贴身秘书高厉英去了港口。
关望笑道:“放心,等到除夕夜收网之后就可以了。反正你们一家过的是美国时间的春节,不耽误。”
谁也没有忘记一个月前的绑架事件。程尧松今天能回来,是徐穗说了无尽的好话才哄得程晋合松口答应的。程晋合看到这个逆子便从当初的订婚丑闻一路想到上次的骨肉相残,始终板着张脸,三兄妹坐在一起也是不言不笑,只有徐穗一个人在卖力地活跃气氛。
吃过了年夜饭,程晋合在电视晚会吵闹的声音里焦虑地踱着步子,眼皮一直在跳,他被一种强烈的不祥感压得喘不过气——今晚的交易定在九点钟,现在已经过了十点半了,却还没有高厉英或关望传来的半点消息。按照原计划,关望一接到货就会向他报告,然后赶在十二点之前回来和家人一起守岁。
趁着方禄祥怔愣,关望拿过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三两下便把手机后盖打开了,露出粘在后盖里侧的一枚芯片:“说起来跟你也有关系。这个小东西厉害得很,只要把它放在你手机里,你去过什么地方别人就都知道了。”他朝方禄祥一笑:“当然是我放进去的。不过这东西以后用不着了,因为程晋合马上就要彻底倒台了。”
方禄祥看着手机里被五花大绑的宝贝女儿,一狠心,埋头疾书起来。
程晋合立刻慌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不接电话,没有消息,码头那边到底什么情况?他的儿子是死是活,他又将是死是活?
“你!”方禄祥捏紧了拳头。
从方禄祥家里出来后,关望拍下那满满一页的赌场地址,发给了佟先明。
关望嗤笑一声:“什么老子,仇人罢了。我管他什么内人外人,只要能搞死程晋合,我就帮他。”他拿过自己的手机把摄像头再次对准了方禄祥:“方叔,不说我的家事了,说说你的吧。我知道你跟程晋合是几十年老朋友,但他和你的亲女儿比起来谁更重要,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有数吧?”
即使面对着这满桌丰盛菜肴,席上也实在没有半点喜悦的氛围。
那头是关望平静的声音:“爸爸,港口这边出事了。”
关望面无表情地答应:“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