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一片白,纯净、无暇,婴儿一般美丽的白色。
天连着水,水连着天。
然后,白色里面渗出了血,血里掺杂着黑,像一个巨大的漩涡。
陆铖坐在漩涡中心的小船里,两手空空,眼看就要被铺天盖地的巨浪淹没。
奇怪的是,那样血腥的场景,竟然散发着幽幽的茶香。
捏了捏掌心——还有逼真的痛感。
陆铖缓缓睁开眼,眼神停留了两秒才聚焦,大脑疼得酸胀,身体根本没有一丝力气——失血较多的缘故。
原来自己,还没有死。
努力把头转了转,他挣扎着坐起来——两眼猛的发黑,软软的靠在床头喘着气,手腕上一阵针扎一样的疼痛。
低头一看,左右手手腕的伤都被悉心处理干净。白净的纱布包裹着,遮盖了所有伤痕。
陆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他从未呆过的房间里。
离床数步的大窗,正对着宅子背面的大花园。入秋了,花园里的月季在Jing心呵护下开得漂亮,一朵朵娇艳欲滴。娇嫩的橘色,清透的nai黄,淡雅的粉红,还有灼眼的鲜红混合在一起,随风摇摆得缱绻多情,轰轰烈烈。
记忆像静谧的溪流,缓缓回到大脑里。
陆铖疲倦的看着窗外的明艳风景,眼里没有一点温度。
辗转千里,竟然,又回到了这里。
不如说,他根本就无处可去,连最后救自己回来的,还是自己心心念念想杀之后快的傅云祁。
有人开门进来,陆铖没有转头。
直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在床前停下,陆铖才留恋般的将目光从花园中移开,看像面色严肃的傅云祁。
睫毛低垂着,漂亮的眼睛里,看不到一点生气和神采。
“我输了。”
很久很久,傅云祁听到叹息般的一句。
“如你所愿,我什么都没有了。”
“要杀要剐,随你便。我……什么都不是。”陆铖声音轻轻的,却像尖刀字字割在傅云祁的心口。
“你好像,忘记了你的身份。”静默了两秒,傅云祁低声道。“我说过,你是我的狗。”
这一句话,让陆铖愣了愣,回过神来对上傅云祁的眼神。
事到如今,没想到…
居然听到这样的回答。
“你的生死,都掌握在我的手里,你没有决定的权利。”
傅云祁面无表情,眼神微垂,然后直直盯着呆愣着的陆铖。“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我会把你调教成一条真正的狗。你将不会有自己的意志,不会痛苦,不会愧疚,不会难过,同样的,也不会为自己的决定后悔——你要做的一切,就是听从我的命令,依赖我给你的庇护,你将拥有绝对的安全。”
“第二。”傅云祁顿了顿。眼神停留在陆铖茫然脆弱的瞳孔上,语气隐隐带着一丝他理解不了的哀伤,和不可动摇的坚定。
“重新做人。我会教导你,给你力量去重新积累生长,你会用自己的手,亲自为今天的惨败报仇。”
陆铖呆住了。
时间如同静止一样,几秒钟、或是几分钟,嘴角扯出一个破碎的微笑,眼神轻轻落在白色的床单上。
“你有一天的时间思考。明天早上,我会来要你的答案。”
房门被咔哒一声关上了,房间恢复了之前的宁静,风从窗口吹进来,带来隐约的花香。
陆铖回过头,看着下面的微微起伏的花海。
人,就是和蝼蚁一样脆弱的东西。
脆弱的骨头,柔软的皮rou,受了累磨损寿命,受了伤难以愈合。
死去了,腐烂了,就像风中的一粒灰尘。
事到如今,做一条没有思想的狗,听起来竟然那么让人动心——可笑又可悲。没有思想,也就没有欲望,没有苦痛,甚至没有对自己放弃的懊悔。往事一切随风,人生就此断章。
这二十余年,过得太苦了。
每一步,都走得彷徨而艰难,末了,竟想不出有什么值得留恋。
就这样了吗?
风雨和刀枪,虚伪与狂妄,该来的都会来,还消散的也终会消散。
他都想起来了。
混沌的记忆,一夜之间变得那么让人憎恶的清晰。
他脑海里走马灯一般闪过那些片段——
童年从记事起就如茧一般把生命牢牢缚住的白色,黑板上巨大的电子时钟,数字像翻飞一般飞快跳动。一张又一张的试卷,那么轻,却对等于一条人命的重量。
不同下场的“教学材料”,唯一相同的是死亡的那瞬间,迸发出的鲜血都是那样炽热惨烈,眼球如同死鱼一般,干瘪枯黄也不愿瞑目。
直到死亡的那一刻,他们求生的欲望,都那么强烈。
医生说,傅家亲生的小少爷,活不过十岁。作为继承者计划的十个孩童中的一个,通过层层考验,争取到最后的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