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大山里看望这些孩子。”
“是,这些钱对我们来说杯水车薪,可你知道有多少人连杯子都没碰过吗?”冯天松开陆景言的手,双手捧住了他的脸,认真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不需要为任何人的人生负责任,你的一杯水救了不知道多少孩子的人生,可你为什么要为了没帮到所有的人而自责?帮助别人不意味着一定要赌上自己的人生!”
他字字清晰,掷地有声,望着陆景言是说不出的坚定,“你是很有钱,可花在他们身上的每一分钱都是你自己挣来的,你付出的不比任何人少,为什么要这样看轻自己?李老师和齐老师是我这辈子都钦佩的高尚人格,可只有这一种高尚是高尚吗?只有奉献自己一生的善良才叫善良吗?”
陆景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看着这个与平日里不同的冯天,心里软成一团,看着他眼睛里闪烁的星光,听见他说:“景言,如果这个世界有一天变成了我们理想中的样子,绝不会是因为某一个人做了很多,而是因为大多数人都做了一点点。”
“只有一个人善良是不够的,我们在期待这个世界慢慢变好,但绝不是只靠你我就能做到的。”冯天深情地望着月光笼罩下的陆景言,情不自禁地轻啄了他的唇,他说:“但我愿意做你杯里的那杯水,让你不再这样孤独辛苦,好吗?”
陆景言看着这样的冯天,心像在这通透的大山中被风吹荡,久久不能平息。他抬起手,握住了放在自己脸颊上那只属于冯天的手,凑上前去和他交换了一个深长的吻。
在唇齿纠缠间的叹息声中,冯天清晰地听到陆景言低沉的声音说了一个字。
他说:“好。”
当然好,这是扎在我心底二十多年的道德种子,它在我心中一寸寸默默生长,没人知道在我心里藏着这样深重的对于我自己的道德审判。
二十年前被捂住眼睛的那一刻,那个从几十层高的大楼上很快坠落的男人落地时“砰”的一声,楼下层层围住的人群发出的惊声尖叫,汽车杂乱的鸣笛声,救护车发出的可怕铃声,都混杂在一起,一丝不漏地灌入了年仅十岁的陆景言的耳朵里,进入他的大脑,在他的血ye中蔓延,在那颗急速跳动的心脏里扎下了一颗种子。
十岁的陆景言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受到过的良好教育也包括如何正视死亡。可没人教给过他,一个因为一万三千多块钱就要选择从高楼上纵身跳下来的人,这样廉价的死亡要怎么面对。
捂住他眼睛的保姆阿姨,坐在豪车驾驶座的司机叔叔,因为要去参加聚会的小景言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干净漂亮的皮鞋,整洁笔挺的儿童西装。
他对当时享受的一切物质的金钱概念是没有的,更无法估算出他身上的一套衣服可能就能救了那个人的性命。
可富有是他生来的罪吗?
他一字一句地跟冯天诉说着从前。
那时,陆景言受邀去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宴会,装扮漂亮的陆景言坐在汽车里,听见了司机叔叔的抱怨,“怎么堵车了?”
陆景言往外望了一眼,周围被围的水泄不通,好奇心让他打开了窗户,熙熙攘攘的人声鼎沸从窗外一下子都挤进了车里。
外面的人个个仰着脖子望着天上,于是陆景言也看向了天上。那里站着一个人,在高楼的顶端。
在嘶喊着什么,可陆景言听不见。
旁边看热闹的人已经替他解释了,“咳,你是不知道,这人可真是怪可怜的,说是自己从山里出来一趟不容易,在工地上干活好不容易挣了一万三千多块钱,等着给自己老娘治病,让儿子读书呢,结果这好死不死的包工头不给结账,一直拖欠着,现在都快把他老娘拖死了,儿子也上不了学,你说说,这不要了命吗?”
“就是说的什么啊。你说说真是丧了良心的,挣了这么多钱连这点钱也舍不得掏,都是些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
“啧啧啧啧,真可怜。”
“这世上高高在上的人多的是,像这样命比只蚂蚁还轻贱的才更多的数不清。”
还不等他们感慨完,一阵惊呼尖叫,那人已经从楼上跳了下来,保姆没来得及在那之前捂住他的眼睛。
他看见了,一个“廉价”的死亡。
作者有话说:
45
每夜每夜的噩梦都惊醒他,他不敢跟任何人说,因为觉得自己生来有罪。他享受着的一切,混合着那天见到的坠落下来的身体,都让他反复煎熬,对自己进行着道德审判。
一个小小的孩子,再承受不了更多了,那些人的话在自己耳边盘旋放大,最后汇合成了一个女人最后说的一句话。
“他现在这样,拿不到钱跳了楼,他儿子不过也就是一样的命罢了。走不出大山的孩子,得不到教育,怎么奢望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不过就是不停地循环往复。”
“在高处的人永远在高处,在泥里的永远在泥里。”
冯天说他善良,可他却好像只是为了自己心中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