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的名字,尽最大努力保全了赵慈的面子。
而当扬琴公主阿玉举着话筒报幕,底下除了荧光棒,还冒出一堆狼性的绿光来。
她穿得少,壮阔的胸围随着呼吸和动作起伏,在射灯下犹如涛涛白浪,把一群铁汉nai得直言唾沫。
“赵哥,我一直想问,这个女的和六班的王麻子分手了没有?你看我今天这形象,要是去找她,能成吗?”
“白日做梦,只要麻子他爹还在位,她就是王家的媳妇,不会答应你的。”
副社长奉献童贞的热情,被一盆冷水浇灭了,他低头窸窸窣窣翻起了书包。
“嘘!翻什么呢。”
“...... 赵哥,我刚好像听见你肚子叫了,你吃巧克力不?”
“不吃。”
“核桃酥呢?”
“没看见老梁准备登台了?赶紧收回去,叫他们都不许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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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慈知道这是梁喜在本校的最后一次演出。
他也知道此位新 · 二胡的传人,曾梦想靠音乐吃饭,被人尊称为梁老师,就像他父亲那样。
不过如今他早认清现实,把大头梦好好埋了。
梁喜选的《烛影摇红》调子轻快,却没多少喜感。
他看起来很平,很沉稳。
十八岁这年,激昂的铁娘子乐队已不再附他的体,他坐在那里,穿白衫黑裤,有气有势,宛如一名真正的演奏家。
一曲终了,梁喜呆了至少五六秒没动弹,下头掌声雷动,巴掌拍得他眼眶都发热了。
他望见观众席后方闪光的大牌子,不知由哪位好汉举着。
上头写有斗大四个字,贤者之弦。
他爹敲着他的脑壳说这称号太傻,太二,但梁喜相信世间自有真情在。
因为牌子上居然画了柄卡通二胡,简直二到他想跟设计师拜把子。
梁喜扭头看向侧边,暗处正站着他同样不受宠的兄弟姐妹,程策在鼓掌,阿魁在挥拳,尚云和小蓝举着小旗子摇,于是他鼻子一酸,眼泪就没能憋住。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陌生黑影突然窜上台,体贴地用一捧花挡了他的尴尬。
梁喜将脸埋进玫瑰花里,心里暖洋洋的。
“干!”
“啥......?”
“兄弟,你的水平我看行。实不相瞒,我长到这岁数,还从来没哭那么大声过。”
“...... ”
◆◆◆
这是属于民乐社团的良宵,他们一向听众少,可他们特别能来事。
比如潭东笛王阿魁,专门聘了霹雳舞社的两位姑娘,跟飞燕合德似的在后边给他伴舞。
还有一米八四的霍尔果斯之筝,弘二头肌结实,穿着定制长衫扫了一曲《林冲夜奔》。
他爆发力惊人,听得副社长拳头紧了又松,问这个男的身体到底怎么练的,太他妈发达了,一会儿得去讨讨经。
然而这些都不是演奏会的高chao,当压轴的尚云上场时,赵慈第一个起立拍手,拍得手都麻了。
一时间,台下雄浑的呼声和长枪短炮的咔擦声不断,激情澎湃,仿佛在座的个个儿都是真乐迷。
副社长力赞尚云的头型美妙绝lun,夸完,他又让赵慈看到一旁待机的虎子和大明,两个短跑健将揣着硕大如盆的花束,已经做出了起跑的姿势。
“赵哥,咱们花多,不如先冲上去送一轮怎么样?”
“开会时我怎么说的?立刻把他俩摁住,等云云弹完了再送。”
赵慈猛地举起右手,在空中握拳,犹如一股劲气振出去,周围霎时安静下来了。
◆◆◆
他是终身挚友,是她的忠实听众,关键时刻勉强能守住规矩的那种。
不管她在哪块犄角旮旯奏曲,是老年活动中心,抑或是拉着彩色横幅的新春联谊会,无论她是不是主角,人气旺不旺,他就只捧她一人的场。
倒贴也坚持到底。
今晚尚云弹的依然是《寒鸦戏水》,这曲赵慈听过许多回,而他每次听,都觉得一柱光投在她头上,整个潭城都是他俩的主场。
他没有音乐细胞,但他是艺术家背后的男人,有组织有纪律,自给自足,从不轻易给她添麻烦。
他跟踪她,支持她,安慰她,当然也妄想娶她。
自幼年到少年,从盛暑直至霜花点地。他们曾背着琵琶走过潭城的大街小巷,早餐连锁,拉面馆,还有那间被政府吊销营业执照的香酥鸡店。
她被老师教育,说技术行,够努力,可惜缺了一道味儿,再想往深里走是很难的。
电扇呼啦啦的店内,尚云捧着拉面碗喝汤,淅淅沥沥,眼泪水都流到碗里,看得赵慈拳头发硬。
…… 扯淡,往深里走?云云,你都把我走穿了,还要怎么个深法?
阿慈,你小点声。
怕什么,我说的都是大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