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清清嗓子,高声宣读:“诸君助秦伐楚,大破郢都,拓秦疆土。
怀侯魏冉,拜为右相,领秦国内政。
大夫卫淇, 拜为左相, 主秦国外交。
客卿楚戎,加封邓城君, 赐封邑邓城。大良造白起,加封武安君,赐封邑汉Yin。
客卿楚叔,进爵为左更,赐号楼船将军, 领秦国水军。
秦王三年。”
后头礼官次第上前,将手中捧着的相印、地图等一一奉到魏冉等人手中。
魏冉带头,捧着手中沉甸甸相印,朝着王旗深深一躬,“臣,谢我王!”
樗里疾笑着上前虚虚扶起魏冉双臂,“怀侯啊,老朽可给你让位子了啊!我回去当我的王族闲人老族长了,你这新秦人,可得看好秦国,护好秦王啊!”
樗里疾虽笑呵呵地,话中却尽是真挚,惹得魏冉七尺男儿,竟也忍不住红了眼眶,重重朝樗里疾点头,高呼:“魏冉粉身碎骨,不负秦国!”
后头楚戎拍着手大笑,“好也!这下子我再不是‘楚戎’,可以叫‘邓戎’了!”众人闻言,皆是哈哈大笑,樗里疾更是诙谐,直接躬身朝这邓城君一拜,高呼:“王族恭迎邓城君归秦!”
一众礼官代替秦王封赏完毕,齐齐退到樗里疾身后待命。樗里疾上前又与卫淇说了两句话,目光终于落在白起身上,捏起袖口贴在身前,缓步朝白起与蒋泊宁走去。
“未到三十,战功封侯,好小子!是我秦国好儿郎!”樗里疾大笑着拍了拍白起的肩膀,“武安,以武安/邦,能抚养军士,战必克,得百姓安集。这是王上为你起的封号,本来是得等到秦军回到咸阳,秦王再行封赏,但朝野大喜,王上也等不及了,这才命老夫先来武关等你们。”樗里疾又是在白起肩上拍了一下,正要转身往回走,却是似乎是猛地想起什么,转身回来又说:“是了,汉Yin!秦国已经有个蓝田了,楚国的蓝田改称汉Yin,便是你白起的封邑了。”
白起朝樗里疾拱手,“白起谢我王。”
樗里疾抚掌,转身领着礼官,登上青铜马车。王旗转向,领着樗里疾车马掉转车头,沿着丹水朝着咸阳而去。王族车马之后,魏冉等人上马,大军尾随,继续往前开去。
“踏雪”两三步上前,贴在“眉间白”身侧。白起偏头一瞧蒋泊宁,只见她嘴角上扬,是抑制不住的雀跃,开口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蒋泊宁外头看向他,眯着眼笑道:“我家君子有了封号与封邑啊!”
白起低头一笑,“本来也少不了衣食,不过是多了块名头上的地盘罢了,远在汉水,一年到头也不会回去一趟。”
“木头。”蒋泊宁摇摇头,扬着马鞭在白起膝头一点,驱着“踏雪”靠他更近,低声道:“从前你只有封号,无半尺封地,便是秦王一开始就忌惮你,怕你有了封地,拥兵自重。如今他肯给你封地,是个好兆头。”
白起面上表情倒没变,似是不甚在意,反倒问她:“你从前说那二十万降卒,是赵国的?”
他这样一问,蒋泊宁倒是先愣了愣,反问他:“不是你说不问没发生的事情吗?怎么又好奇了?”
白起手执缰绳,直视前方,“之前攻下郢都,卫淇去见齐相,你说是为了助秦,而不是助齐。这次攻打楚国,只是其中一步棋吧?”
向来白起对她要做什么一不过问,二不干涉。既然白起问了,蒋泊宁也没什么好遮掩的,点点头道:“那二十万降卒,确实是赵国的。若是我没来这里,那该是你快七十岁时才发生的事情。赵国向林胡学习,穿胡服,练骑射,兵力强盛,吞并了中山国,与秦国争霸,那一战,赵国前前后后死了四十多万赵军,秦国也是惨胜,紧接着内乱起,怀侯他们被驱逐,你被削爵贬官,最终自尽。”
蒋泊宁握住白起的手,柔声道:“如今应该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了。”
“局势瞬息万变,今日强楚变弱了,明日赵国被齐国弄乱。眼下秦齐分立中原两侧,共分天下,眼下虽然无虞,可安知后日齐国会不会也成为一方霸主?有一日齐国领土扩张,与秦接壤,接着战火也会照旧燃起。”
蒋泊宁蓦地被问住,抿了抿嘴唇,说道:“我所知的,也只有这些了。你说得对,如今世事与我所知道的,早已是天翻地覆的区别。比如,你击退韩魏联军,本就应该是你当主将,且是魏冉推举你为主将。这才是秦王忌惮你的源头。又比如,烧楚国夷陵的,本不该是楚叔,而是你。卫淇也从未出现在史册之中,诈楚的,是张仪。秦齐从未联盟,一直割据东西争霸。许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蒋泊宁低头叹了口气,“也许,我能帮你的,也只能到这里了。从此以后,这条路该多难走,我再不能为你预知。白起……”
“不必。”白起笑了笑,指腹在蒋泊宁的手背上摩挲,“你可还记得,我说过,我只求一个问心无愧,于主君于祖先于家国,我白起问心无愧,便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