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酒爵,秦王稷这才回身拿起自己那爵秦酒。
秦王稷看着白起,将手中酒爵捧到身前,道:“征战数月,白公乘辛劳,这一爵,寡人敬公乘。”
受到年轻君主的这样敬重,纵使是冰山木讷如若白起,一瞬也觉得浑身一震,喉头滚动,捧起酒爵高声回道:“臣为秦人,为秦人征战,不敢言苦!”
说罢,两人一仰脖,与身后一众秦军将领一起,将杯中辛辣秦酒喝了个见底。秦王稷终究年轻,还不太受得了秦酒的苦辣,忍不住握拳在身前,轻轻咳嗽了两声,把酒爵交回给身边的礼官。
秦王稷喘过气来,转身往身后那一干由魏冉领着的文臣看去,回过头来面向白起,朗声道:“白山将军伤重,不便再任国尉一职,寡人属意你接任国尉,如何?”
白起本来心中还担忧秦王稷会因为白山中了韩军埋伏一事问罪,一听秦王这样说,便知道这劫白家算是迈过去了。他也不推辞扭捏,低头拱手俯身,道:“臣定不负王上。”
秦王稷抚掌一笑,长史向寿往前迈了一步,展开手中王诏,高声宣读道:公乘白起,领兵征战,夺地百里,扬我国威,爵升四等,进为左更,领国尉一职,护卫咸阳。秦王元年冬。”
身后文官听了,皆是一惊。纵使知道这次白起临危反杀韩魏军功卓著,也没想到秦王这么大手笔,一下子就给他进了四等爵位,还一句不问白山战败之事,直接将白山的国尉一职交到白起手中。
一个文官凑到魏冉近前,低声道:“魏大夫,秦王这样,不合规……”
“慎言!”魏冉冷冷打断他的话,看向前方,见白起跪地领命,只抿了抿嘴唇道:“秦王任命官吏,哪里有你置喙的地方?!还知不知道自己身为臣子了?”
那文官听了,只悻悻然往后退去。人群中再没人有一句话。
看见白起领了命,秦王稷满意地点点头,对白起道:“国尉请上马,与寡人一同入城吧!”
白起朝着秦王稷一拱手,却说:“谢王上好意,臣还得带秦军回蓝田大营,等大军安定,臣再入城。”
秦王稷正想说话,身旁长史向寿却靠过来,低声说了两句,秦王稷听了,低头想了想,对白起说道:“好。寡人目送秦军回蓝田大营。请。”
白起躬身,转身骑上战马,战旗掉头,领着浩荡秦军往蓝田大营开去。看着那面“白”字战旗远去,秦王稷这才回头往青铜轺车那边走过去,扭头问身边向寿,“白山将军如何了?”
向寿回答道:“还在府中静养着。宁姑娘千里奔袭,请了扁鹊去医治,如今还陪着日日去白府上看护着,并没有什么大碍。”
秦王稷点点头,“大将若损,必定搅乱军心。多亏宁姑找到了扁鹊。”内侍放下马凳,扶着秦王稷登上马车,向寿正要走,却被秦王稷喊了回来,“向寿,如今宫中太医没几个得力的,过些日子寡人想邀扁鹊入宫,掌管太医署,你觉得如何?”
向寿低头略想了片刻,说道: “扁鹊先生周游多年,喜不喜欢入宫为官且另说,若是王上真的想要请扁鹊入秦王宫,不如先问问宁姑娘,兴许她会有法子。”
“也是,再议吧。先行回宫。”秦王稷一挥衣袖,向寿往后退了几步,转身登上旁边的马车,随着秦王车队调转车头往咸阳城内驶进去。
车队轮毂钉钉作响,沿着原路开回秦王宫中,咸阳城中行人见秦王慰劳秦军回来,又立在家门口瞧了瞧,又四散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咸阳城主道大街一侧,白府家丁急匆匆跑进门去,一面跑,一面挥着袖子兴奋大喊,“起爷班师啦!起爷班师啦!”
后院白老夫人扶着侍女走出来,急急唤那家丁过来,“你方才说什么?起儿回来了?”
家丁捞起衣摆三两步跑到堂前,满脸尽是得意,躬身回话道:“还不曾回到府中,带兵回蓝田大营了,遣了小秋爷过来先告诉夫人一声,黄昏时分便能回来了!”
白老夫人抚着心口呼出一口气,“这么些天了,终于回来了,王上可问起……”
家丁机灵,立马摆手说道:“王上半句没问起老将军,别说没半句责备的话,还当下将起爷的爵位进了四等,让起爷代替老将军领了国尉一职!”
白老夫人双手合十,大叹祖上垂怜,感慨了一番,立刻命人去收拾白起的房间,备下热水衣食,合府上下,只翘首等着白起回来。白老夫人由侍女扶着回后院去,守在白山身边,日头渐近西山,房门忽地被推开,白府家老先迈步走进内里,白老夫人一见,当即从床榻边起身,急急喊了一句,“起儿!”
却见白府家老身后跟着的并不是白起,蒋泊宁笑着低下头,福身给白老夫人行了个礼,道:“是泊宁不是了,让老夫人空欢喜一场。”
一旁侍女也轻笑出声,白老夫人只拍拍自己手背,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迎上去拉住蒋泊宁的手,柔声道:“哪里,见你来,我也一样欢喜,不过听说今日起儿回咸阳了,我这颗心总悬着罢了。你这时候怎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