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凉如水的秋夜,窗外树影斑驳。
向朗空窝在哥哥的怀里沉沉地睡去,向怀瑾睁着眼,没有丝毫的睡意。
“患者的大脑受到剧烈撞击,造成脑部积血,血块压住部分记忆神经导致失忆。”
“受伤的位置不好手术,淤积的血块不大,吸收以后说不定会恢复记忆。”
“也许不久之后就会想起来,也许一辈子也想不起来。”
向怀瑾的心从来没有这么挣扎过。可是小朗醒来以后,眼里有光,嘴角带笑,和之前判若两人,倒像是回到了以前。回想种种,向怀瑾用力却又克制地搂紧怀中的弟弟,长发散落在一侧脸颊。他伸手将发丝撩在耳后,眼神隐忍而坚定,黑得深沉。
我再也不想失去你。
你就这样,好好的,快乐的。
向朗空睡着了,却极为不踏实,在向怀瑾的怀里扭来扭去。他轻轻拍抚弟弟的后背,怀中的躁动逐渐减弱。
向朗空做了一个梦。他仿佛化身一段电流,在偌大的空白世界里沿着一根根盘根错节的线段游走,每到一根堵塞的地方,就浑身不舒服,整个世界压抑得厉害,让人吐不出气。
突然电流与电流之间发出碰撞的火星点点,烧,漫天遍野都烧了起来。
熊熊的火焰肆无忌惮地扩张,没一会儿弥漫了整片白色的空间。火舌撩蹿,却在向朗空的周围停滞不前。向朗空不知所措地立在世界中央,眼里是漫天燎燎的焰火,却感受不到浓烟和灼热。
忽然,耳畔边响起一丝丝熟悉的声音,渐强又减弱,清晰又缥缈,仿佛来自漫无边际的天边。
“向朗空,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儿!吓着小晏了。小晏别哭,阿姨替你教训哥哥了。”
妈,妈是你吗我不是故意吓小晏的,下次我不敢了。
“小朗,暑假快到了吧?等过段时间爸爸不忙了,带你和你哥出去度假。”
爸,你去哪儿了!爸,让司机开车小心一点,路上注意安全。
“小朗,走,打球去!”
张泉知,你个二愣子,我腿都瘸了,怎么打球!
“向朗空,你这人怎么这么磨叽,赶紧的,再晚糖醋小排就要抢没了!”
路晨你这小子,我脑袋撞上了你怎么不来看我!记得给我打包一份带过来。
“小朗他,他是哥的朋友。”
哎哟哥,我懂的啦。
声音散去,一片寂静。他陷入一片迷惘之中,前路不明,后无退路,四周是燎燎的火焰。
向朗空蹲下身,紧紧地抱住身体,喃喃道:“我想回去。”
空气中忽然响起一道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冷冷地质问:“你要永远停留在过去吗?”你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凭着所有的爱,有恃无恐。
“你太懦弱了。”逃避的方法永远都解决不了问题。
“既然醒了,为什么还想着回去,去做什么?你能改变什么?你有能力改变吗?”你没有。
你不明白,有多少人在期待着你,期盼着你的回归。
向朗空缓缓起身,眼神闪烁。
“小朗,小朗”他好像听到他哥在喊他,回顾四周,燎燎的火焰包围着他。他却好像不再感到害怕和孤单,熟悉的声音给予了他勇敢的力量,让他清楚地明白身边还有爱他和他爱的人。他放声大笑,笑得眼前一片模糊,意识逐渐飘忽,四周的火焰也看得不大真实。
向朗空半睁着眼,朦朦胧胧的视野里人影攒动,他动了动嘴皮子,哥
这两天公司事务繁忙,再加上弟弟夜半三番两次出事,向怀瑾累得脸色苍白,眼下乌青。放下长发之后,眉长入鬓,细长温和的双眼发红,活脱脱一个我见犹怜的病美人。
此刻,哥哥板着脸,一脸正色地看着半躺在床上贴着退热贴还嬉皮笑脸的向朗空,仿佛在交代什么重要的任务:“小朗,等你出院了,我让吴妈好好给你补一补。”
“知道了,哥。我现在充满了力量,不会再生病了。”向朗空接过哥哥剥好的橙子,“哥要不要躺一会儿?”
“诶,哥,你干嘛上我的床。”
阳光温和,向朗空背靠着枕头,向怀瑾则枕在一旁,矮他一截,向朗空一摆手就能搂住哥哥的脑袋。
“哥,路晨和张泉知去哪儿了?”
“都出国了。”
“啊,是吗。”向朗空尴尬地笑了两声,抿着嘴神色落寞。路晨是他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是玩过泥巴、打过架、同吃同睡的兄弟。张泉知是打球认识的隔壁班同学,两人一见如故,要好得连路晨都嫉妒。向朗空揉揉眼:没事,还可以再交新的朋友。
头轻轻靠在弟弟的腰旁,向怀瑾眼帘微微低垂,若有所思:“小朗,嘉珺好像要回国了。”
向朗空嘴里嚼着橙子,歪头含糊不清地问:“谁,哥的朋友吗?”
“一个老‘朋友’。”向怀瑾唔哼一声,“不提也罢。”
你安好的样子,便是我最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