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滔固然可以留下来, 跟随前来抓他的官差前往府衙, 但老管家几句话就打消了他的念头。
“帮主无故身亡,帮内有人煽动突袭官衙,而且还是有预谋的,就算是少帮主您长了一百张嘴, 一时半会也说不清,只要您进了牢房, 说不定这个罪名就再也洗不脱了!”
闻滔自来性子冲动,豪爽仗义,从未面临过如此境地, 被老管家一番话说动, 于悲愤困厄之中忽生出无限勇气。
他逃出去之后,老管家才不紧不慢吩咐小厮开门,对着官差一脸愕然:“我们家少帮主指使人袭击官衙?怎么可能?”
盐帮与本地府衙之间向来关系融洽,这其中自有潜藏的利益关系, 然而闻鲍一朝身故,又有周王虎视眈眈, 坐镇官衙,竟是不敢恂私,只能扣押了闻府老管家与一部分帮众, 细细审问,总要做出个铁面无私的官样文章出来,也好在周王面前交差。
赵无咎自来了江南,行踪隐秘,手段温和,让知道他驾临本地的官员不免在心里暗猜他倾颓至此,多半与他如今的身体状况有关——以领军威震边疆的王爷行走却需要轮椅,此生再不能纵马上战场,心境多半也倒了。
然而不出半月,周王殿下让两淮官员见识了他的雷霆手段,杀了个血流成河,令人闻风丧胆,不知道多少尚未清算到头上的两淮官员两股战战,生怕下一刻这位周王殿下带兵杀到自己的地盘,竟还有挂冠求去,不知所踪者。
柏十七昏睡数日,再醒来两淮官场就变了天。
她这些年明察暗访,甚至带人在运河上清理河道,见惯了官场勾结的黑暗,有时候也生出一种无处可诉的愤懑,恨不得将这些污浊之气涤荡一清,甫一醒来见到胡子拉茬的周王殿下守在床头,听舒长风前来禀报剿匪进展,还当自己出现了幻听。
“……杀了多少人?”
舒长风满不在乎:“重要的人证都留着呢,杀的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喽啰,只是这些人手上也沾着不少人命,总有个两百余人吧。”
“水匪?”
舒长风面色古怪:“是水匪,亦不是水匪。”
柏十七艰难的抿一口干裂的唇:“什么……意思?”
周王殿下借机扶她起来,耐心的用小汤匙喂她喝了一口温水,温柔贤惠的好像下令杀人的与他无关,而他眼前最重要的事情便是照顾柏十七。
舒长风见自家主子无意解释,只能代为解释:“主子之前已经派人四处搜查水匪行踪,还派人盯着地方官员及宗室,发现有人在江南织了一张网,甚至连盐帮的人都被牵涉其中,向他效命。而这股水匪背后可是有撑腰的主子,洗劫过往商旅不说,还利用水匪排除异己,连朝廷官员都敢下手。”俞昂便是最好的例子。
“谁有这么大能耐?难道是盐道总督?”
舒长风笑道:“淮阳侯宗恒。”
盐道总督大可光明正大的往自己口袋里捞钱,来钱的路子不知道有多少,下面的孝敬就吃用不尽,又何必行此险招?
反倒是淮阳侯府并无实权,可是这些年却过着奢靡无度的生活,想要维持这样的生活,不找些别的来钱的路,怎么能维持得下去?
闻听此语,柏十七伤口的痛意都减轻了不少:“……就是跟黄老头有家仇的那个宗恒?他儿子宗丰还有奇怪的癖好的那个宗恒?”
周王殿下Yin沉了数日的面孔终于微露出一点笑意,喂柏十七连喝好几口水,笑道:“你说的没错,就是那位淮阳侯。”
查这位淮阳侯不过捎带,还是为报黄友碧救治之恩,谁料到能查出这么大的惊喜。
按原来得到的线索,只能慢慢拼凑两淮水匪泛滥的原因,可是两头都查,却不难发现其中猫腻。
柏十七高兴之下猛的坐直了身子,不料拉扯到了伤口,疼的呲牙咧嘴,却笑的怪模怪样:“这个好消息一定要告诉黄老头!”
赵无咎近几日忙着收拾水匪及盐帮、盐城本地官员,他手底下的人都撒出去了,也并未派人盯着柏震霆,故而并不知道高邮之事。
此刻周王殿下扶着柏十七的肩膀将人又塞回了被子里,还替她掖了掖被角,眼神是从未有过的疼惜:“你这个跳脱的性子什么时候也该改改了,都伤的这么重,差点……”他略停一停,终于说:“不着急,等你养好伤,亲口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黄老先生。”
如果不是知道朱瘦梅的行踪,离盐城有一个多时辰的水路,快船来回载了人过来救命,恐怕柏十七就真的撑不下去了。
朱瘦梅熬好了药端进来,见到柏十七醒来,总算松了一口气,板着脸把药递给赵无咎,转头出去了。
柏十七:“哎瘦梅——”
朱瘦梅头也不回。
柏十七:“……”
赵无咎面上笑意盛了几分,替她垫高了枕头:“来喝药吧。”一勺一勺喂她。
舒长风恐怕自己再留下来就碍着主子的事儿,禀报完正经事就赶紧撤了。
柏十七养伤期间,朱瘦梅几乎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