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股坐在地上,心跳如鼓擂。
眼睛落在写了一半的遗书上时,他赶紧伸出手胡乱揪成一团,生怕被人发现耻辱时刻。
房门“吱嘎”一声响起,双眼猩红的郑舅舅没有走进来只探了下脑袋:“出来吧。”
孙泽仓惶地抬起头,到这时他才惊觉自己不知道究竟睡了多久,因为舅舅的下巴上已经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他想自己应当问问情况的,可是舅舅的表情非常严肃,搞得他嘴巴张开了却发不了声。
孙泽赶紧站起来,匆匆忙忙跟着舅舅往下走。
大腿上受了伤的船长居然还在,被几位穿着海魂衫的士兵抬上了陆地。
对,是陆地,虽然夜色苍茫,照不出脚下土地的轮廓,可孙泽直觉告诉他,这片陆地不小。
周围人都静悄悄的,人人神情严肃。
从战场上逃回来,估计谁的心情都好不了。
孙泽下意识地想要找熟人,可惜那位熟悉的小班长却不见踪影。
舅舅大踏步地朝前走,头也不回。
他只能强打起Jing神,赶紧跟上。
行了约莫10分钟,队伍终于停下。孙泽抬起头,看到了被路灯照亮的棕榈树。
那光打得巧妙,整棵棕榈树似乎会自己发光一样。
孙泽莫名其妙想到了林蕊曾经吹牛皮说要种夜光玫瑰。
后来她的信件里头就不存在提到这四个字,想必失败了,没脸再说。
现在看起来,这树倒像是夜光闪闪。
小班长终于露了脸,走在孙泽前头,把人往里面领。
孙泽一进屋,看见了干净的床铺,顿时眼皮子直跳。
他们是把自己当成猪了?吃了睡,睡了吃,到底要睡多久呀?
小班长满脸严肃:“这是我们海军的事情。”
这话孙泽可不爱听,抓着人的胳膊就不撒手。
结果大约是在海水里头泡久了,小班长灵活的很,手这么一缩一抖,居然躲开了孙泽的偷袭。
“你好好休息,不要掺和我们海军的事。”
孙泽被气了个倒仰,直接躺到了床上。
稀罕!说的好像他愿意看他们被撵成狗一样。
逃出生天的喜悦与松弛,很快战胜了他绷紧的神经。
号称不想当猪的孙少,钻进被窝没几分钟就睡成了猪。
要不是一泡尿憋醒了他,他估计能睡到日上三竿。
孙泽爬起身找厕所,虽然是大老爷们,可他有思想,有文化,有素质,是正儿八经的人民子弟兵,绝对不会做随地掏鸟的事情。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了外头有嘈杂的响声。
“团长,我要参战!”
孙泽揉揉眼睛,伸长脑袋看过去。
乖乖,那里头热闹的活像是春节开联欢会。
站在讲台上的中年男人头发已经掺杂了银丝,手一个劲儿往下压:“都别吵吵,十四个人,只有十四个名额。这还是老子拉下脸,求着磨来的。”
立刻有人站起身,大声喊:“那咱们公平竞争!”
说着他伸手掏口袋,手一抖,一封血书就这么直挺挺地冲进了孙泽的视网膜。
上面写着三个大字:绝命书!
孙泽本能地替这人手指头疼,这帮子家伙,真他妈够绝的。
不想有绝命书开头,后面的决心书遗书纷沓而至。
人人都双眼猩红,牙齿咬得咯咯响。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前面有金山银山等着他们去抢,结果这群人是在争取十四个参战名额。
孙泽心中浮现出个荒谬的念头,也许奥运会国家代表团的选拔都没这样激烈吧。
因为小班长很快蹿出来,一把抓住他,眼神迫切:“孙工,咱们是朋友不?”
孙泽本能的警觉:“你想干什么?”
小班长左右瞧瞧,偷偷给孙泽咬耳朵:“你这儿还有啥好东西没?稀罕点儿的。”
孙泽额上青筋直跳,麻蛋,这货就是个无底洞。
他不动如山:“你要什么东西?想做什么?”
小班长黧黑的脸涨得通红,又做贼心虚地左右瞅了半天,再度压低嗓音:“那个,我想给领导表示一下。”
孙泽下意识冷笑:“你可真会挑时候呀。”
现在社会思想动荡的厉害,军队也不是与世隔绝的象牙塔。
孙泽在新兵连的时候就见到同一批入伍的人想方设法走后门,给领导拍马屁送礼物,希冀分到个轻松的地方。
等到了部队里头,拉拢讨好指导员简直是常态,大家都卯足劲儿想在部队把党给入了,好为将来复员发展打下坚实的基础。
孙泽并不想嘲笑这些人。他不用讨好别人,是因为别人得想方设法讨好他。
谁让他是孙将军的儿子,谁让他爹是军区大领导。
人要清高也得有资本。
妙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