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阙峰顶这座瑶宫仙阙极为华美,雕梁画栋,恢宏流丽,却又透着一股出世之气。
这座庞大的宫殿是前人一砖一瓦,积年累月修筑而成,凝聚了离山神阙一脉所有人的心血。
然而,它又是那样空旷,幽静,寂寥无人。偌大的宫殿常常都是空荡荡的,一个人在里面行走时,除了自己的跫音,再也没有别的声响。这种寂静能把最坚韧顽强的人逼疯。
长年累月,都是他一个人在这里。他不能出去,只能待在这里。因为他是这座山的主人,奴隶。从被师父收养,被正式收为弟子,传下神君之位,许下誓言后,他便一生不能离开这座山。
他曾经是恨师父的,恨他将自己永远禁锢在这里。直到后来,日复一日的寂静折磨中,他逐渐忘记了一切,甚至忘记了这股恨意。
他开始波澜不惊,心如死水。唯一谨记的是自己的使命。
终于,在那一天,平淡枯燥重复的生活被搅乱了。受天山折梅尊者之邀,他下山千里迢迢赶往剑宗,从洗剑池里把那个孩子捞了出来。
神阙一脉欠了西狂的人情,自然不能对他的遗孤坐视不理。
初见那个孩子时,那具瘦骨伶仃的小小身体上遍布伤痕,让人看得不忍。但更令人难受的是那双眸子。
晶莹的深黑色瞳孔里,满是沉沉的冰冷,宛如两枚炭石般黯淡无光。却在看见他后,突然哭了起来。
“不要救我。”
那孩子说。
但他怎么能不救。飞身过去抱起那具幼小冰冷的身体,第一次和别人接触的他指尖还有些颤栗。慢慢将人放下后,牵起那只冰冷的小手。
“你叫什么?”
他问。
“鹤,七。”小孩仰起脸,睫毛上还沾着一粒水珠。
分明是人间因果难断,却说是超脱凡俗,闲云野鹤。
他暗暗摇头叹息,西狂为何给他的孩子取了这样的一个名。怕是反成牵连,一生难逃。
“竺,鹤。”神阙峰上,紫宸殿里,他握着小孩柔软细小的手,在宣纸上一遍遍蓦写那个名字。
“神君,”小孩仰起头看他,“你的名字是什么?”
笔尖停顿,他望着那纸上渐渐扩大的墨晕,怔怔半晌,从口中吐出那个久远到自己都已快记不清的姓名。出口的那一瞬间,记忆清晰起来。
“伏朝落。”
“伏,朝,落。”他一笔一划地教小孩写下。
“可是,”小孩皱着眉头,“朝是早上,早上就落下去了,神君,这个名字看起来意思不太好啊?”
孩子天真童稚的问话让他难以回答,神君苦思冥想,竟然想出来一个匪夷所思的解释:“有一种花叫做朝落,早上凋落,晚上又会重开的。”
“啊,那就是涅盘了!”
小孩高兴起来,一双明眸璨如繁星,被这样的双眼注视着的时候,谁会忍心去伤害他呢?
那时自己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一转眼,从阿七来到神阙的那一天,直到现在已经十七年了。
光Yin似箭,当年的稚嫩孩童,现在已是英俊挺拔的少年,双眸依旧如星辰般璀璨,却已是六月灼灼骄阳,卓荦不羁,倜傥风流,惹人注目。
伏朝落再也不敢直视他,怕被那双眼眸灼伤。怕山巅雪被融化,也怕自己冻伤了那光。
他行走在神宫的万年孤寂里,跫音声声,全都敲响在自己心上。他再也无法忍受寂寞了。
那束光照进了他心底最Yin暗最冰冷的角落。给予他关于光明和温暖的渴求。他便无法再忍受山巅的寒冷和日复一日枯燥重复的孤寂。
白衣如雪,曳垂于地,他坐在峰顶那块山石上,任由烈烈疾风刮过身体,吹起如墨乌丝。
“喂,你是谁?”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他怔住,不敢动弹,不敢出声。
少年走到他面前,神色颇为惊异地问道:“你穿这么少,不冷吗?”又看了看周围荒凉景致,“这里可是禁地啊,你是怎么上来的?”
见他不回答,少年也不再追问,在他旁边坐下,自顾自说起话来,“唉,你不知道,整天待在这山上,我都要闷死了,师尊不准我去禁地,哼,我偏要去,不然岂不是更无聊了?”
少年又转头来看他,“你生得好怪,不过,很好看。”
他藏在袖里的手指一瞬间紧了紧,分明怕被他认出来,却又因被他称赞了相貌而心生欢悦。
“你不会说话,是不是?”
正迟疑着要如何开口,少年便体贴地为他想好了理由。伏朝落长舒一口气,点了点头。
“唉,你生得这样美,却不能说话,真是遗憾。”少年惋惜地说道,转而又高兴起来,“你会经常在这里吗?那样我就可以来找你玩了。”
伏朝落并未犹豫,看着少年高兴的模样,轻轻点头。
此后每天傍晚,两人都在此地相会,有时只是静静地坐一会儿,更多时候,是少年在对他倾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