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之下的礼堂是深蓝色的,没有去过那里的人,永远无法想象那蓝有多静谧。优雅芬芳的花艺无法掩盖这种蓝色,人们黑色的伞和礼服不能掩盖这种蓝色,洁白的大理石也无法掩盖这种蓝色,它是一道沉默的藩篱,在人的心上罩了无言的黑夜。
omega的葬礼在这里举行,虽然他被炸得连像一捧海滩上的沙,握紧了只会从指缝间流下,但前来吊唁的人还是络绎不绝,他们陋劣的悲伤也像是廉价的肥皂泡沫,从墓园上空源源不断地飞起来,飞起来,谁飞得越高,就能被越多人看见。
——或者对于这些人来说,能够参加这次葬礼,本身就是一种荣誉和身份的象征。
omega的父母站在最前方,身边则是他们的alpha儿子,一家人穿着整整齐齐的黑衣,对着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低声问好。
“挺虚伪的,是不是?”族姐坐在首排,她披着黑纱,黑曜石的发卡固定着那些带着Jing美花边和蕾丝的,水波一样的纤薄布料,使她不像是来参加葬礼,更像是参加一个盛大的宴会,她的脸庞一动,耳边坠着的金珍珠也随之艳光照人地一闪,“把儿子卖了几年,一句话都没有关心过,现在人死了,又在这里假惺惺的……”
她低声说着话,语气戴着亲昵的调笑,听上去就像在和多年老友聊八卦,一点都看不出来,她在几天前刚赏过身边的男人一记狠辣无比的耳光。
alpha纹丝不动地坐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不变,也没有开口。
族姐不理会他,接着笑道:“更多时候,人的命运就是这么好笑。我猜,你从来没有因为性别受过苦,对不对?”
连浓密的眼睫都不曾颤动一下,alpha仍然看着前方。
“你没有体会过发情期的痛苦,不知道omega的难处,没有经历beta在日常生活被忽略轻视的感受,当然了,你也看不起同人种的其他alpha,你支配一切啊,皇帝。你不在权势上称王,也是基因和天资的王……你从来没有因为性别举步维艰过,对不对?”
alpha终于开口了,他说:“你不甘心?”
族姐愣了一会,差点在葬礼上大笑起来:“哈哈,好苦啊,好苦啊!他受的罪好苦啊,竟然爱上一个你这样的人!”
她的眼睛里含着泪水,继续吃吃地笑道:“我以前对他说,我说你的丈夫会后悔的,他永远不会知道他失去了什么,但我现在收回这句话。”
alpha的表情淡漠,不发一语。
“——你永远不要后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族姐的唇齿间碾磨出来的,“永远不要后悔。你最好马上把他忘得一干二净,永远不要回头,不要往后看,因为你想他想得越多,你就完得越快。权力、威望、民心……你想要的唾手可得,所以不要后悔,知道吗?”
alpha的眉梢轻轻一动,倒像是为这话而感到意外。
“我甚至才知道你不允许他在催生信息素的时候打止痛剂,因为这样会污染腺体,”族姐喃喃地笑着,“评价这样的行为下贱,会不会冒犯到你呢,先生?”
alpha回答:“或许吧。”
族姐站了起来,她是自己一个人来的,“那这个词语就送给你,再见,先生。记住我今天说的话。
“——别后悔。”
说完,她摇曳着裙摆,不顾还在进行中的葬礼,径直从弟弟的灵堂中离开了。
腺体被毁了,但提取出的足够多的信息素还在。逆转的解药研制得很顺利,但是能否算作成功,还要看后续的疗效。如此大量的高等级的omega信息素可堪珍稀,科学院的人在实验动物身上经过谨慎地再三确认,终于可以肯定,这是有效果的。
alpha那边,不见血的战争犹在继续,omega的惨死人尽皆知,他终于有了开战的最佳借口,还有谁能阻挡他呢?不管他做什么,手段有多过激,只要不触动大众的利益,都是可以被谅解的,毕竟,他是痛失伴侣的alpha啊。
现在,“痛失伴侣”的alpha,正在和他的未婚妻坐在摩天大楼顶层的餐厅里,窗外是雪色纯净的天空,流云自他们身边一缕一缕地飘过。
这里本来只是他一个人的专属位置,但是他的未婚妻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然后就一边欣喜地叫着先生,一边快乐地坐在了他的对面,身上的首饰琳琅作响,像一只伴奏的小小乐队。
“先生,原来您也在这里!”她脱下手套,露出手指上的订婚戒指,同时将目光期盼地扫向alpha骨节分明,现在还包着纱布的手掌,让她失望了,alpha手上空无一物,仅有一枚血红的宝石,宛如一只不怒自威的瞳孔,凝视着低于它的万事万物。
alpha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开口道:“如果你不是那么蠢,就应该知道在公共场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未婚妻抿起红润的嘴唇,被他这一句话伤到了,嗔怨地说:“先生……那我,我也是想您了啊……”
alpha索然无味地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