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竹。我与管竹过去有些渊源,前段时日,他自感大限要至,便命人将琴送来,转赠与我。这琴名为‘绕梁’,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我想正是配你的。”
璟清修长的十指一点点地抚过琴。对抚乐惜琴之人而言,这样的七弦值得付尽一生。林间的老木,春蚕的嫩丝,海中的白贝母,他们从自然而来,组成这七弦的生命。
他抹了一下,琴上流出古朴清透的音应答了抚琴人。
“好琴。”
“不妨抚上一曲。”
“好。”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的缝隙洒下来,斑斑驳驳的,衬的璟清的身影明明暗暗。顺着阳光看到了璟清骨节分明的手。细碎的阳光投在他的手背上,还能清晰的看到手背上的青筋。
过了会,沈云拿出挂在腰间的萧。璟清的琴声,让他摒弃了杂念,他趁中段音低时,和了进去。他们并不需要听赏之人,因为他们已是彼此的伯牙与子期。每个音符都好似一条优美的弧线,或出于幽谷,或腾入云端。
一曲完毕,两人都觉通身畅快。听着余音缭绕,而后渐远渐消,不需任何的言语。沈云丢了规矩礼数,幕天席地地坐在参天大松的树荫下。
“待我将谱子整理出来予你。”璟清说道。
“好。”沈云回道。他抬头看了看头上很有年份的青松。岁寒三友的松,四季常青,不畏严寒。他看着就出了神,“璟清,你说这松春秋冬夏都顶天立地的立着,会累么?”
未及有回答,又自嘲般的笑了笑,“应该是累的吧,可有什么办法呢,它扎了根,再累也能活。”
璟清听沈云有此一问,又见他面色不佳,想来是为朝中那些事烦扰。“近日我正好习得一首新曲,奏与你听听。”
“好。”
璟清起手,捻出了第一个音。沈云逐渐听得入了神,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璟清却未停下来,一直弹到这一曲结束。而后挥手示意毕风进来,悄悄地推他出了院子。
他忍了一阵的咳,此刻终于忍不住从喉咙里急急忙忙滚了出来。他怕吵醒院子里沉睡之人,尽力用手捂着。
“王爷,你明知道弹伤身,你还奏完了整首。”止水有凝神静气之效,然而弹奏之时却极耗奏乐之人的心血。璟清却摆了摆手手制止了毕风说下去。
他虽不关心朝堂,可关乎沈云的事情他都是上心的。这些时日里,沈云愈发的憔悴。可他却总是含笑晏晏,毫不在意的样子。他能为他做的,微薄地只有弹些静心养气的曲子陪着他,让他在这里能暂时的放下劳累。
他想到前些日子,他的母后如今的皇太后把他叫去商量他的终身大事。他看了看自己不良于行的腿脚露出一脸的悲怯,说不想耽误别人。他的母后不忍再苛责一句。其实他知道他这辈子再给不出第二人自己的心了。
沈云被这暖融融的春光罩着,在树下睡了好几个时辰。醒来后,觉得Jing神充沛,心情舒畅。见天色已晚,便起身告辞。
璟清从不出言挽留,他只默默地送沈云到门口。等关上了门,就躲在旁边的窗边目送着,直到沈云的身影变成一个小黑点,转而不见。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二十八、
[圣上明鉴。
臣本刍荛,见识于草莽,虽未曾进学,然得臣父抚育教导,又得先帝赏识,功起西南之战事,授吏部尚书一职。臣不胜惶恐,自授任起,兢兢业业,克己奉公,知足知止,谦虚纳下,赏罚公正,慎始敬终,正身黜恶。倘遇急事难事,不辞急效微躯。臣不求有功,然自检亦无大过。任职至今,妥办大小部事百余件,亦曾得先帝嘉许。
臣知陛下明德,爱惜文才。有志之士,或以才名见知,或以清白见赏,皆以陛下浩浩皇恩所照拂。今流言四起,言臣下祸乱朝纲,臣实担当不起。清者自清,臣不意多作辩解,祈望陛下明朝秋毫。君臣之间,穆穆棣棣,是为臣唯一所泣愿。
近来部事繁多,臣不甚劳累,身体欠佳。故恳求陛下准臣月余假期以作休整。
皇恩浩荡!]
在蜚流漫天的时候,沈云不慌不慢地递了折子,装聋作哑地回避了大部分弹劾,又搬出先帝,以退为进的为自己作了陈情。反驳是错,不反驳亦是错,不如就如此,将此事消下去。
启明帝收到折子,心里大为赞叹。他的尚书大人嘴皮子功夫厉害,通篇不带指责,又字字暗含血泪,言朝臣搬弄是非,污蔑于他。不日就朱笔御批一个“准”字回了下去,又命邓全带了“甚得朕心”四个字去回给沈云。
对沈云来说,递这折子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实在是受够每日早朝御史那一副面红耳赤死而后已诤谏他的样子,说的他活像是红颜祸水一样。沈云对这些言官始终都有些消极态度,往往都是端着正朝纲奉礼仪的姿态,实则无事生非。然而,这些都是祖制留下的弊端,实非一日所能拔除的根痼。
自得了准后,沈云开始晃晃荡荡,又有些沈三的昏样。再说璟泽,自从那日与沈云和好后,又故态复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