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有些疑惑,但又想着他三哥做事肯定有他的道理,便也不再纠结,干脆坐到一旁,如其他香客一般,望着眼前的百年大树,静静地沉思。
宋予知站在他身后,抬头看着这颇为壮观的景色,又瞥见他的动作,便开口问:“怎么了?”
宋玉回头朝他一笑:“我在想,能不能找到当年自己挂上去的那条。”他半是怀念半是可惜地说,“不过……时隔这么多年,这里定然已经清理过一批了,所以是找不回来的。”
只是到底玩累了,宋玉说着说着声音便弱了下去,整个人迷迷瞪瞪地靠在宋予知的肩头,就快要滑下去了。宋予知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思索片刻,伸出手来将宋玉揽过。他把宋玉的脑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腿上,大掌将对方的玉冠取了下来,让一头如瀑般的黑发披散开来。他动作小心地给宋玉顺了顺脑后有点乱的长发,随后就垂下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宋玉柔软的侧脸。
宋予知敏锐地察觉到宋玉此刻心情不大好。他想了想,摸摸对方的头,说:“你且在此处等一会。”
过去的,到底已经留在过去了。
宋予知
做完了这些,二人并肩往回慢慢行走。宋予知问:“等一会儿下了山,不如带你去沅河上泛舟?”
宋予知看了看宋玉,嘴唇微动,似是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下了。
二人取了笔,在各自的祈愿带后写了什么。宋予知比宋玉高上一头,便主动揽了把祈愿带系到树上的活儿。倒是宋玉把祈愿带交过去的时候还很不好意思,忸怩地想把背面给遮了,好像很担心被宋予知给看去。
他确实喜爱在外头,宋予知也看得出来。那脸上的笑容比起在宫里时明亮了不少,眼睛里头也满是欢喜。
巨大的银杏树坐落于此地。青绿的扇形树叶与棕褐的枝干之间垂挂着无数的红色绸带,正随着山顶的风而飘扬。在大树前方不远处有个台子,上面放着笔墨,正是留给参拜者使用的。零零星星的人来此挂上符带,朝大树拜了拜,这才往回走;也有人干脆就在旁边坐着欣赏这棵历经岁月轮转的大树,与同来的伙伴低声说着些什么。
他留了两个侍卫给宋玉,带着另外两个往来的路走去了。
宋玉愣愣地转过目光来,然后顺从地伸出手,被宋予知拽起来。
现下他与三哥的关系愈发亲密,他心中实在开心。但今日来到故地,想到往事,又不知为何有了些惆怅。
大概因为,时间实在是个难以捉摸的东西。
宋予知安静地听着宋玉讲这些往事。
“当时我带着平安符回去之后,还被老秦念叨了好久。他说我在寺中不该这么鲁莽,若是出了什么事……他总是很担心我的。但是我知道,我并非是受宠的皇子……大多数情况下,其实都安全得很。”
宋玉走到树下,伸出好看的手来,轻轻地拂过这些红带。
从小时候第一次来云华寺,一直到今日,已经是过了十多年了。他自己从懵懂小童长成了如今的模样,三哥也从亭亭少年变作了威严天子。
“三哥……?”
这一整天宋玉都玩得很开心。他在京城有名的酒楼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下午又在沅河上的画舫里赏着景、听着曲,与宋予知惬意地喝着茶水,谈天说地。
宋玉哪里还能不明白他三哥的意思。他先是捏紧了手里拿着的祈愿带,脸上的表情有些恍惚。好一会儿后,他在宋予知温和的注视中,眉眼弯弯地说:“三哥说得对。”
出了宝殿,他们便朝着后山的百年大树走去。
等到傍晚,他们回到马车上准备回宫。宋玉还有着那股兴奋劲儿,胆子大地紧挨着宋予知,亲昵地与他说起今天的感受,宋予知便也配合地时而点头时而附和。
“我当年求了三道平安符。”在路上的时候,宋玉说,“一道是想求给父皇,一道求给自己,另一道则是想求给……”他的脸微微红了一下,把后半句含糊而过,才又接着说,“父皇的那道平安符,我当年就挂到树上去了。只把求给自己的,和后来送给三哥的那道给带回了宫里。”
宋玉没注意到他这个动作,只是见祈愿带已经绑好,之前留存的些许愁绪早已散去,随之而来的便是对未来的期待。
宋玉含笑:“那当然是好的!”
“啊,三哥……到了。”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一只带着薄茧的大手从侧递到了宋玉的面前:“来。”
宋予知却从怀中取出了两张新的红色祈愿带,背面还是空白的。他带着宋玉来到放着笔墨的台前,说:“当年的符既然已找寻不见,今日我们不妨系上新的。至于平安么,倒是不必再求,不如换成心愿罢。”
宋予知只是笑笑,却真是全程目不斜视,不去看宋玉那条带子上写的东西,让宋玉安心不少。他伸手把他俩的祈愿带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紧紧地绑好,看着两条绸带似乎就要贴合在一起,不知怎么,心下一动,把这两条祈愿带的底部给虚虚打了个结,让它们紧密地交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