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他还有一个被打上贱民烙印的母亲。
他们根本不急着动手,只冷冷地盯着此行目标。而一看到这些人的服色,尤其是那一道道线条凌厉飞扬的鹰翎纹饰,那人便止不住地浑身战栗,犹如一滩烂泥般瘫软在了办公桌上。
他用手抚了下额头,便若无其事地说:“目前这个节骨眼上,奈哲尔提出要收我为养子,无疑是给安泽荒那边火上浇油,整个西除党的压力也会更大。这份压力又会以种种形式转嫁到少爷头上。而我……哪怕本身绝对效忠于小姐,可惜在这种事项上,仍无权拒绝大人的意志。”
一门之隔的浴室内,梅宫沼站在一面落地镜前,正用一块毛巾擦着沾染湿气的头发。门没有关紧,仅仅是半掩着的,倒不是他真心对外不设防,而是为了表明自己不会做傻事。
“什么……后悔?”
客人就在隔壁,他这当房主的还是得注意点影响。省得那少年以为刚出狼窝又入虎穴。唔,不过自己的形象本就与亲和力绝缘,这样会不会更像是不安好心?
话到此处,这名私军统领忽又眉心一跳!
他的表情无甚变化,语调却毫无征兆地转为阴冷,霎时透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险恶感,“可是你明明清楚我们这群工蜂的立场,为什么还要投靠安泽荒呢?啊,我厌恶这家伙的理由又多了一条!他,居然让我的朋友沦为了敌人!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平等的聊天了……能让你背叛我,他给出的许诺一定极具诱惑,可比起落到我手中的下场,这值得吗?”
梅宫沼面无表情地望着镜中的自己,心中却是五味杂陈,时而痛恨,时而惶惑,更多的则是恶心,最后又浮上深深的无力。这张与灾厄伴生的端丽面孔,这副被凌辱损害到变质的躯壳,能得到一丝垂怜都是奢侈。
闻言,一名私军战士即刻上前,猛然一记耳光甩在这叛徒的脸上!只这一下,便让此人真正没了声息,唯有肌体表面那连续而明显的抽搐,才能证明他不是一具尸体。
至少此刻,只要能无视隔间外那头行止有些无礼,但却莫名地让他察觉不到恶欲的人形猛兽,此间的气氛宁定祥和得近乎温馨。可是放在以前,他又怎会如此怯弱地折中退让?
“……抱歉。”光屏对面传来回应。
如果他不肯接受这一条件,那辛乌便会一同进来,近距离监督少年的每个举动,甚至包办整个沐浴过程,那时的场面只会更糟。
辛乌皱了皱眉,继续道:“你也是做情报工作的,倘若做过足够的功课,应该早就发觉,我的主人从小就害怕她的这位舅舅。不只是她,就连那位口味特殊的大少爷,在他面前也是强撑出的亲近和任性。”
辛乌眼中猝然亮起一丝慑人的光芒,说:“我们是老朋友了。我有个很大的缺点,就是对敌人无有下限,而对朋友却总有过高的容忍度。这很容易让人失去自知之明,但我不认为自己有错。关于你为‘灯下黑’做事这一点,原也不是多严重的问题,这类地下组织之所以存活,本就是上面默许的结果。”
群生之蟾无声地吐了吐舌尖,显然不太满意“口味特殊”这等评价,即便这是公认的事实。繁复如拉夫领般的蟾羽一抖一抖,几乎要拍到它那只头顶冠冕的小脑袋上。
如果可以,他当然不愿和辛乌这等危险分子扯上关系。然而,安泽荒现已彻底不再留手,不论自己落到何等惨状,那恶鬼都绝无可能放过他。而仅凭少年自身,甚至可悲到连拼命的资格都没有。
光屏顷刻间归于虚无。
“可这毕竟是一件喜事,还是要向你道贺才对。”光屏中的那人说。
对方的脸色渐渐铁青,可还来不及说什么,画面中就已走进几道气势凛然的身影!
举目四顾,却见在这等级森严的禁庭内,竟真的只有落在安泽荒的对头手里,才能在深
辛乌稍作自省,便转过头去,目光灼灼地盯住了连通卧房的平开透光门。
这小家伙似乎沉浸到了某种奇怪的自我认同中。
辛乌则吹了声口哨,轮廓坚毅深邃的眉宇间透出些许与气质不符的轻浮,说:“别怪我,下手要趁早!等你真有了情报署的编制,我可就得注意分寸,不好做得太过火了。算算时间,梦魇骑兵的人也该来接你了……让他们白跑一趟,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好了,带回去吧!温柔点,别太粗暴!”
辛乌再度分出注意力探测着远近四周,然而依旧无果,他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神经过敏了。
它那倒拖着的单条后腿如犬类尾巴一般竖起,笨拙而诡异地左摇右摆着,就连顶端那生有半蹼的四根叉趾,竟也分外活泼地交替屈弹着。
辛乌冷不丁问道:“假如你是真心道贺,那么,你有一丝后悔吗?”
辛乌终于露出冷笑,神情中戏谑淡去,显露出暴戾恣睢的野兽本质。但那仅是短暂的一瞬,转眼便换成了一抹轻松慵懒的微笑。
比起后者,梅宫沼宁可承受门缝外时有时无的视线,以及对强势雄性,尤其是上位者难以磨灭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