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期间,戈缇坐在雕饰有黑金细鳞与繁杂纹路的椅子上,身体前倾,以手支腮,盯注着在餐盘间哒哒地绕来绕去,就是不肯取食的小家伙。
长桌上投落下一圈金红光斑,将小巧Jing致的白蜘蛛笼罩其内。兴许是衍生体刻意内敛了威势,又或者微调了能量纹路的分布,在它的人形半身之下,那间杂着绯红花纹的蛛腹不再给人以狰狞诡异的感觉,反而在光照中愈显晶莹圆润,居然透出几分俏皮可爱来。
光源来自于不远处的一面高隔断。光滑如镜的水晶墙上,烈焰羌鹫的图腾显影灼灼辉辉,煌荣威赫。
火焰流瀑的光芒不仅照亮了桌面,还染红了另一侧的单向透视窗。窗台下是一排水培花槽,栽种着姿态各异、或当季或反季的植物。
鉴于黑女仆不及格的园艺水准,这些色彩纷杂的鲜花草木堆砌在一起,除了生机格外盎然以外,并无多少高雅美感。而不论她再怎么没格调,所挑选的花草种类中都不包含玫瑰——这一象征骷髅与腐尸的恶魇之花。
也没有在玄关处所见的,让戈缇心觉意外的滨菊。
少年神色一动,蓦然扭头。
他敏锐地注意到,窗台下那堆草木的生机正在迅速消退,枯萎凋谢。而一朵形如曼珠沙华的水生异花,正霸道地于残枝枯叶间绽放……想来是白蜘蛛偷偷搬运过去的。
那花槽里的水光忽地变色!
只见清冽的水质渐渐浑浊,无火自沸,须臾之间,已然呈现为一派血腥与昏黄交织的不祥之色!一朵又一朵散逸着奇异香气的异花旋舞而生,黑金红白,华美诡谲。
实际温度冰凉如雪,而特性却可疑如强酸岩浆的血黄之水持续溢出,滴落在厚实、Jing美且绵软,但配色不太协调的地毯上,昂贵的织物顷刻间shi透、融化、蒸发,消弭得一干二净……天知道为什么容器和地板竟还完好无损。
幸亏这栋住宅基本上保留了旧式风格,没安装内环境数值波动监测器,抑或其它类似功用的装置。否则警报声已然响彻天际。
不过在隔壁会客厅的角落处,倒是有一具孤零零的机械人偶。虽然是最先进的技术结晶,造价足以抵得上令一群全能型高级仆侍终身效劳的薪酬,但由于少年心理方面的抵触,人偶总是长时间处于关机而非待机状态。
所以,它才未因芯片检测到意外事故而自主启动。
只有当碧尤娜搞出麻烦时,这具人偶才会被短暂地开启,而那本应拟真得毫无瑕疵的面容,也被少年设定成了不带五官的空白。
望着那块地毯原本所在的位置,戈缇又感到一阵头皮发麻,然而心底却浮上一个有些好笑的念头。
白蜘蛛……或者说身为其Cao纵者的时瑟,对于黑女仆的审美隐藏着很深的怨念啊。当面不置一词,装了许久的淡然,结果还是忍不住做小动作换掉吗?
唔,不、不!时瑟应当不至于真这么幼稚。
那么是否可以理解为,白蜘蛛其实被赋予了一定程度的“自我”,或是因某种常人难以理解的隐秘关联而折射了主人的……深层思维?
戈缇模糊而又谨慎地推断着。
他执起一柄细长的螺纹调酒匙,试探性地在白蜘蛛前方晃了晃,又轻敲了下它的一根步足,说:“把死之湖的生态搞到室内来,你也太乱来了!”
然后他就无语地看到,这个自称惩教所中央管理智能系统——但绝对没说真话的奇怪家伙昂起头,在八根节肢优美奇异如舞蹈般的交替摆动下,幅度轻微而灵敏地调整着朝向……像追逐逗猫棒的猫咪一样。
它突然伸出双手,牢牢抱住调酒匙的前端。
白蜘蛛扬起被敲过那根节肢,慢慢地、轻柔地碰了碰戈缇捏着银制长柄的指尖,“那是因为你忘了找地方把花插上。还有胸针,你也没想起来收好。”
“所以说……”戈缇微眯起眼,“你一路上都躲在我的胸针里?”
“事实上,那是一个资讯传输与充能节点。”衍生体搓了搓两根诡丽纤白的节肢,尽力扮演一只纯真无害的小爬宠,“我把自己的部分信息加载到了核心内部,加上存储够了能量,所以仍能以实体形式出现。”
戈缇并不太在乎这番话的真实度,道:“既然你这么说,我姑且信了吧。”
这时,一阵轻盈而不显急躁的脚步声传来。
白蜘蛛通体骤然涌动起一阵流光!在缭绕飞旋的未知符号与蛛网般交错的数据链中,及时切换为与惩教所标志一致的蛛形纲模板。
它分布于头胸的数对血瞳明灭闪烁,虽如被镶嵌的钻石般不会转动,却让人真切地感受到正在被凝视。
头部口端的两根螯肢如钳般展开,那复杂而狞恶的非标准式口器忽快忽慢地翕动摩擦,颇有种要往上攀去吮吸戈缇手指的迹象,看得他心间陡生恶寒,调酒匙差点从指间滑落下去。
碧尤娜身姿如风地掠入餐厅。黑女仆对此间的异常之处视而不见,俯身将一只由深碧色合金丝缠绕而成,覆有拱形顶盖的Jing巧虫笼放在桌边,便安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