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活着的,连十个都没有。”
宋玄瞧着她。
花无穷的表情很平静。
“有的死在战场上了,更多的是死在我身边,挨上几刀,就没有救了,士兵能用的药,都是最差的药,甚至没有药。他们就这样活活熬死,我亲眼看着他们咽气。”
“甚至,他们会求我,给他们一个痛快的。”
花无穷盯着自己的佩刀:“因为我的刀最快,不会让他们疼的太久。”
宋玄把手放在她的肩上:“会结束的。”
“是啊,会结束的。”花无穷闭上了眼睛。“我真的很喜欢四方城,喜欢花下楼。”
这是来到军营以后,她第一次提到花下楼。
这些天她甚至表现得与想容截然不同,仿佛把自己割裂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因为花无穷害怕软弱,在这样的一个地方,一分一毫的软弱都会要命。
那天鸣金收兵的时候,宋玄看见了秦凤屠。
是被人抬着回来的,丢了一只胳膊。
那个总是声如震雷的男人,一声也没有吭。
见到花无穷的第一句话是:“花将军,上次的话,当老子没有说过罢。”
花无穷没有回答,只拍了拍他的空荡荡的肩膀。
谢罄竹身上没有伤,他是军营里出了名的弓手,每次都负责射杀对方的传令兵和官员。
常风常雨兄弟两个似乎在别的营,前几天宋玄跟他们打过招呼,现在不知道是什么境况了。
宋玄在自己的房间里,沉默了许久。
他想给姬云羲写信,却又什么都写不出来。
一直到了月上中天,宋玄掀开了主帐的帐帘。
姬云旗一直都没有睡。
“今天去前线了?”姬云旗问他。
“是。”宋玄自己找了一个地方坐下,他的脸色并不好看,甚至有些苍白。“你想让我看什么?”
“想让你看看真正的战争,”姬云旗笑了起来。“四方城那场,让先生有些看轻了战场罢?”
四方城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用游侠混混的方式,歼灭了南图的将军。
那不是因为图人软弱。
是因为那不是真正的战场。
“想容那些话,也是你授意的?”宋玄忽得问。
花无穷从来了这儿,口风比蚌壳还要严实,怎么会轻易向他诉说旧事呢。
“我只让她跟你随便聊聊她从军的经历,”姬云旗的神色丝毫没有变化。“先生被吓到了吗?”
宋玄缓缓吐出一口气:“是。”
“但是我不明白,大将军的用意何在。”宋玄静静地说。
姬云旗的目光灼灼:“宋玄,你敢带兵吗?”
“什么?”宋玄愣了一愣。
“你和方秋棠的主意,他之前跟我说了,他的确够机灵,但眼光不够Jing准。”
姬云旗在豪迈宽和之外,终于露出了他另外的一面。
“宋玄,你有更大的用处。”
他点着桌上的沙盘,神色莫测:“方秋棠那些玩意,你应该是会摆弄的。四方城的那些小子,也是你最了解的。最重要的是,我不缺行军布阵、稳妥老练的大将,我缺一把刀。”
“一把破局的刀。”
边关的战事愈发胶着,姬云旗与那南图的苍野,的确是两个不世的帅才。
几番僵持之下,谁也没有在谁手上讨得便宜,两方都想找一个突破口。
而姬云旗想到的,就是宋玄。
宋玄微微皱起眉:“你知道,我不会带兵——”
“你很快就会了,”姬云旗笑了起来。“带兵没有那么难,我下头好多人大字不识一个,照样能带。”
“更何况,我不需要你带普通的兵。”姬云旗笑了起来。
他能把自己Jing心培养数年的将才——甚至还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儿,放到最底层的部队。
就足以说明姬云旗的看人的Jing准,和行事的果决狠心。
他豪爽洒脱的外表之下,的确是与地位相匹配的Jing明和理智。
“我那位弟弟,拿你当宝贝似的供奉着,生怕磕了碰了,让你有半点不舒坦——这才是真正的暴殄天物。”姬云旗瞧着宋玄仙风道骨的皮相,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看人是不会错的。
如果说,花无穷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那宋玄就是一把妖刀。
一把诡异古朴、却能致人于死地的妖刀。
这样的刀,越是嗜血,越是锋利,若是日日供在神龛上,反倒会染上香,成了一把供人敬仰的器物了。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国师大人,你敢上战场吗?”
“你,舍得让自己染上血吗?”
宋玄想到了白日里看到的场景。
如人间炼狱一般的地方。
“我在那能做什么?”宋玄仿佛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