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端姒下令斬下最後一個不聽話的大臣的頭顱時,已經是臘月中旬了,離除夕晚宴剩不到半個月,這次的除夕晚宴是她繼位以來的第一次大型宴會,自是得辦得隆重,這事便交給了上官昀,他出身世家,又是太后家族的人,自小耳濡目染,這個工作他是再適合不過。
今年冬天特別冷,九月末便開始下雪,輕而緩,不知不覺雪便積了厚厚一層,端姒早些年傷了身子,如今貴為九五至尊,自然不是當年連碳都只能用燒了起煙的黑炭的日子。
上官昀心細,當時天氣還沒冷下,便吩咐了宮人將銀羅金絲的炭火龕搬進紫宸殿,裡頭放了銀碳混了百花香,既不起煙,又將室內熏得香氣四溢,如春日般溫暖芬芳。
如今雪還在下,白雪積得厚了,壓在梅樹枝頭,發出吱呀聲,端姒坐在靠窗的榻上聽見聲音,架起花稜窗向外看,只見白茫茫的大雪中微一抹紅色,那人攤開手心,像是在接從天空落下的雪花,雪落在掌心,冰涼輕柔的觸感,很快因為體溫而消散,只剩一點點水留在手心,似乎是感受到她的視線,他慢慢轉過臉,黑髮紅唇,是張極清豔華貴的容貌,在雪地中熠熠生輝,正是寧煖,他懷裡抱著剛折下的紅梅,向端姒行了個禮,才笑著喚了聲,陛下。
見到寧煖時,端姒是有幾分驚喜的,前幾天兩人為了上官昀的事大吵一架,好幾天沒見面了,如今他抱著紅梅來見她,自然是存了求和的心思,端姒還在考慮要不要給對方好臉色,結果還沒開口,就不小心吸一大口冷空氣,氣管劇烈收縮,氣沒換好嗆了幾口,端姒劇烈的咳嗽起來,單薄的身子顫個不停,寧煖連忙要她放下窗戶,寧煖見她咳得難受,連忙道,快把窗戶關起來,妳身子不好,不能吹風的,我進去找妳。
端姒其實想說咳兩聲不礙事,可見寧煖這般擔心,便乖乖關了窗,聽見端姒咳嗽,一旁的宮女連忙遞上熱茶,端姒剛喝上一口,前頭擋風的錦簾便被掀起,寧煖帶著冷風和紅梅一同進來。
將這紅梅插在上回陛下新得的白玉瓶裡,那個色白雅緻,配這個紅梅好看。一邊說,寧煖順道解下水紅色的雪錦披風,上頭落了雪,讓宮女將雪拂乾淨,再讓宮人拿了個裝了熱水的湯婆子來,熱騰騰放在懷裡,把手都捂熱了,才不急不慢坐到端姒身邊。
怎麼突然來找寡人?端姒坐在窗邊的軟榻上,見寧煖進來後忙活了半天,看也不看自己一眼,本來乍見寧煖的欣喜也平淡了幾分,只抬眼看他一眼,一句話也沒說,寧煖看得出她又在耍小性子,語氣溫柔問道,怎麼?還在生氣?端姒不想回答,撇過臉不再看他,低頭看手上的書卷,佛彷彿上頭有什麼有趣的內容吸引她,寧煖伸手握住端姒的手,端姒體寒,長年四肢冰冷,只讓人覺得如同冰塊般冷,輕輕扣住端姒的手,他的手大而溫暖將自己的溫度傳給對方,手怎麼這樣冷?底下的人沒好好伺候?
還是只顧著生氣,連身體都不顧了?都是我的錯,可我這不是來找妳賠罪了?妳看我摘得紅梅好不好看?紅梅是妳從前最喜歡的。
寧煖的聲音溫柔,端姒已經放下手裡的書卷,兩人之間只隔了一個小桌子,是端姒平日裡用來下棋和寫字,這是願意聽他說話的表現,寧煖將端姒的一雙小手捧起,放在唇邊留下一吻,妳生我的氣事小,可若是因著生氣,氣壞了身子,那我真的是罪孽深重,寧煖的眼睛很漂亮,眼尾微微上挑,眼角處有顆淚痣,那件事,我決定了,就聽妳的。上官昀若是妳心中后位的人選,我自當遵從。
妳知道的,我不在乎名分,只要妳心裡有我就行了。他的手微微用力,將她的手緊緊攥在他的手心,像是怕隨時
端姒本就覺得那事雙方都有錯處,而且自己的錯更大些,不過是拉不下面子去道歉罷了,如今寧煖都把台階捧到自己面前了,再不順著台階下,只輕聲斥了句,油嘴滑舌的,本來我的心上就只有你,只是兩人對話是情人之間的私語,端姒也不再稱自己為寡人,只是簡簡單單的我,一如當年。
端姒向來不擅長表達自己對情意,耳朵微微發紅,只是當年我被貶出京城,表哥他當年不顧眾人勸阻,執意要與我成親,做我這個失去父皇寵愛的公主的駙馬,和我在北境多年,吃了那麼多苦頭,他對我的好,我一直是曉得的。
那幾年,我對他並不好,終究是我對不起他,因為太后,我未來也不能太寵愛他,皇后這個位置,是我唯一能給他的。我對不起他,也對不起你
寧煖低沉而誘惑,那雙漂亮的鳳眼裡頭像是有著無盡的慾望,他的指尖輕輕劃過她的手心,帶來絲絲的癢,我都知道,妳不用對不起我,當年妳被貶本就是為了我寧家,我如何捨得能怪妳?上官昀做皇后也好,我愛吃醋,做不了那賢良淑德的皇后,就聽妳的,安安穩穩做妳千嬌百媚的貴妃,記得,我做這貴妃,可不會多賢良,我可是最會捻酸吃醋的,往後可別因著這責怪我
寧煖的告白讓端姒的臉蛋變得紅撲撲的,不知道是因為炭火熱,還是心頭熱,你只要不要太過火,我自然不會怪你,我也捨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