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嗯?”
谢云反唇相讥:“那时候没纸没笔的,能教你念书就不错了,还这么挑。帝范、春秋、荀子也教了,如今还记得……唔!”
单超攫住了那淡红色柔软的唇,就像很久以前便注定应该相连在一起那样,温柔而不容推拒地辗转吮吻。
那是他们第一次在床榻上互相依偎,尽管不是谢府织金绣银的高床软枕,只是黔州客栈低矮简陋的木头矮榻,甚至稍微动作便会发出吱呀声响;但在危机伏动、风波叵测的人世中,一盏油灯所映照出的方寸之地,就是他们天长地久的时光。
纱帐流水般垂落,呻yin和呓语断断续续,倏而就像被什么卡住一般猝然停止。紧接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愈发急促起来,一声声仿佛直接抓挠在最敏感的神经上,逼得人无处可逃。
一只手颤抖着探出纱帘抓住了床榻边缘,五指深深没入被褥中,仿佛在发泄某种压抑已久的痛苦和情欲,随着起伏频率一下下绞紧布面。
但紧接着另一只有力的手伸出来把它按住了,随即轻而易举把它拉回了纱帐。
“我爱你,师父……”最终高chao那一刻,单超贴在他耳边呢喃道:“从很早以前……很多年以前就……”
谢云剧喘着抬起手,掌心却被单超压住了,拉到自己唇边在指节上印下了细微的齿痕。
油灯噼啪闪烁,继而熄灭了。黑暗中星光挥洒而入,重重垂纱里喘息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犹如此刻紧紧贴合的火热的体温。
谢云不舒服地动了动,声音还非常慵懒沙哑:“……你在干什么?”
单超聚Jing会神,片刻后低声笑道:“好了。”
只见昏暗中两人的几缕发梢绑在一起,中间松松束了跟早已褪色的浅红丝绳。
“谢云。”
“嗯?”
单超似乎有点踟蹰,半晌才一笑,说:“当年在漠北向你求……求爱的时候,你却说对我一点意思也没有,毕生追求只是坐享从龙之功,做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他指的是最后从漠北出逃之前,也是真相被血淋淋揭开的起始。
谢云默不作声听着,只听他低声问:“你当时真是那么想的吗?”
两人的呼吸错落起伏,许久谢云才“嗯”了一声,淡淡道:“即便豪门世家亦可一朝倾覆,这世上的功勋,再没有什么比从龙之功更稳的了。”
“那我对你的情意呢?”
“……”
“我对你一心一意的爱慕,难道不比任何功勋和赏赐都稳固得多吗?”
这次谢云沉默了很久,甚至单超都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才忽然听他短暂的笑了一声:“不是这样的。”
“少年迷恋就像过眼云烟,而上位者的爱则如鸩酒般致命,越深刻越危险,不知何时就会于顷刻间颠覆成恨意和憎恶,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单超想要反驳什么,谢云却偏过头在他刚毅的薄唇上吻了一下,轻柔仿佛一声不曾出口的叹息:“睡吧。”
第二天。
朝廷邸报抵达黔州,继而风一样传遍大山南北,打破了小镇客栈十多天以来平静的时光:雍王毒杀太子,于府内暗藏兵甲,妄图在洛阳行宫起兵谋反,事败被杀;皇帝受惊病情加重,决定退位静养,即日起诏令天下,从此由武氏天后临朝摄政。
第94章 石碑
这庞大的帝国一夜之间局势陡变,已经成年的太子死了,太子之下最有竞争力的弟弟也死了,只剩下禀性柔弱的周王李显和刚满十三的冀王李旦。
而如今皇帝下诏要退位, 武后专权, 已势不可挡。
四月底,群臣聚集上阳宫外, 请求皇帝先立新君再行退位。然而天后闻之大怒,以冲撞龙体养病为名扑杀重臣逾十人, 随即下令上阳封宫,悍然切断了皇帝与外界的最后一丝联系。
这是天后临朝摄政以来,第一次露出了狰狞铁血的手腕。
洛阳世家和文武众臣尚未反应过来, 当天深夜, 天后密旨起驾洛阳,轻车简从奔赴长安。
“……你恨我多久了?”皇帝无力倚靠在软枕中,望着对面笔直端坐、宫装曳地的武后。
虽然四壁严严实实裹满了华贵的厚毯, 但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以及士兵打马奔驰的呼啸,还是能隐约从马车窗外传来。
外面已是深夜了,夜明珠的光辉却令车厢亮如白昼。天后上身犹如标枪般笔直,不见一丝皱纹的面孔浮起微笑,令那威严美貌的容颜更见风情:“恨您?不,从来没有,我对陛下只有感激。”
“那你为何要做出这种事?!你就是恨韩国夫人生了李贤,恨我宠爱魏国夫人,否则你为何能做到今天这一步!鸩杀亲子,害死雍王,连当年的魏国夫人也是你——”
皇帝说话一急,当时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武后从桌案后伸手拍打他的背,却被皇帝狼狈不堪地挥开了:“别碰朕!”
武后微笑着,不以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