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和下来,“没有异心么?那便罢了。昔时朕饶过你大皇兄多少回,如今也就饶你多少回,你想坐稳这太子的位置,便给朕安分些,诺大个东宫,你先回去守着。你养些个戏子伶人朕没心思管,只须记着你大哥的前车之鉴!退下吧。”
沈远屏只得伏地称是,正待要退出的时候,皇帝冷冷地问道:“你五弟派来的那个人,你说原本是明越的手下,此人是谁?”
零落有几枝梨花,从墙头探出,蓝宁立于墙下,黑衣上沾了些细白的花瓣,他低头看了看,伸手捻了,那手指削长白皙,花瓣隐没其中,若有若无。
赵府的管家安和已守在门外候了半日,见他回来忙迎上来道:“朝中似乎出了事,我家老爷今早便入宫面圣去了。”
蓝宁随他进到一处书房,看他喝退下人,“赵大人怎么说?”
安和摇头道:“老爷只说等他回来。”
蓝宁道:“那我便等在这里。”
安和欠了欠身,退了下去。
窗纱里透进来一些暗昧不明的光,案上叠了一摞书,蓝宁看到最上面那卷,却是唐人编的贞观政要。他年少时跟随沈越渠身边,多多少少也读过些书,大殿下有时兴致起来,也会耐心教他些书上的道理。这本贞观政要,原本也是大殿下最常翻阅的,他轻轻抚过那本书的书脊,心中浮起淡淡的惆怅,骤然却觉得身上起了凉意。他回头看,赵钧正推门进来,袖边携了冷风,平地生寒。这时窗棱的影子已经慢慢从地面爬上桌脚,屋内光线渐灭,只剩了几道抓痕似的暗晕。
“赵大人……”他隐隐听到房外有兵甲之声。转头看到窗棱间寒光乍现,外面分明是埋伏了弓箭手。
赵钧脸色铁青,沉声喝道:“拿下。”背后的铁甲Jing兵立时一起涌入。
这几天,街头巷尾最大的谈资,是关于刑部将七年前的巫蛊一案重提。
“宣王当年果然是冤屈的?”
“当然。宣王,也就是当年的五皇子受皇上恩宠日重,遭人嫉恨,被暗中下了套子……这其中有个关键人物,却是明越太子身边一个得宠的侍卫。或许是为怕五皇子最终取代太子,此人借机引诱,最后再在鲁贵妃宫中安置了物证,目的便是要将其弄得身败名裂,可谓狡黠之极。”
“……如此Yin险人物,可曾伏诛?”
那姓荆的冷笑道:“如今真相大白,龙颜震怒,此人当然要论罪严处。”
宴月楼的一角,一个紫袍的青年端坐窗前,自言自语道:“宣王殿下,五皇子,明越太子。” 伸手去拿边上的酒壶。
碧漪轻巧地将酒壶挪开,“公子,伤还未痊愈,少喝一点。”
檀羽酩不与她争辩,面前只有个空杯,他缓缓抚着那圆润的圈口,沉yin道:“我想起一个人,对咱们实在是大有用处的。”
“碧漪,你让金烈去边关一趟,替我办件事情。”
烛光暧昧不明,映在蓝宁脸上却像笼了一层清辉,他眉目清秀分明,不言不动之时偏有一种决然的坚毅。
有人伸手将他的脸庞转过来,那是一只长年养尊处优的手,看不出年纪,骨节也不分明,看去反而过于圆润了,掌心看不到一点茧的痕迹。蓝宁微微低了眼睛,睫毛出两扇Yin影,却是没有一点颤动。
那人终于把手收回,叹道:“蓝宁,你还活着。”
蓝宁低下了眼睛。他被手腕粗细的铁链锁住手足,困在墙角。这里是一个密室,四面看去竟无门无窗,格局布置甚为简洁,他面前端坐的人金冠黄袍,正是皇帝沈琮。
“都说苌弘碧无解,这七年你竟然能捱过来不死,果然是朕亲自调教的影卫。”
他说这话十分冷淡漠然,像是眼前只有一具极好用的器物,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京中出了这么多事情,朕竟不知你已经回来,想不到,亦骅竟还是不忍心杀你。”他冷冷地看着蓝宁,“难道他不记得,他母亲是怎么死的么?”
蓝宁全身抖了一下,随即闭上眼睛,他有几天没有服药,功力无法凝聚,全身发寒,实在没有力气去应对眼前的人。
“鲁妃死前,跟你说了什么?”他见蓝宁不声不响,哼了一声道:“你不说,朕也知道,她是让你保护那个孽种么?所以你就拼了命不要背叛我?”
“蓝宁,朕最恨人背叛。别忘了,你不过是一枚棋子,一个低贱的影子,逃来逃去,最后也要死在后院那口井里。亦骅是什么人?朕当他如珠似玉,你竟然敢引诱他对你动心?”
蓝宁咳嗽了一会儿,认真道:“陛下,你若真的爱惜他,为什么不肯放过他母亲?”话音刚落,“啪”的面上已挨了一记耳光。
“你现在倒也嘴舌锋利了。以前那些刑罚,是不是还想再试试?”
蓝宁不愿理他,偏过头看着地上的砖缝。他知道自己落到沈琮手里,再没有幸免的可能。
他原本是一群少年中被挑选出来,给沈琮的影卫,十二岁那年,学着射箭,靶子却是个蒙面罩眼的活人。他执意不肯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