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关逢雪沉默片刻,“王爷其实并不想真正对面应战?”
沈亦骅点头又摇头,道:“咱们只有两万人,再加城中兵力也不过区区五万,若与西越十万大军鏖战,虽得胜只怕也是大伤元气。所以能不打是最好的。我原先烧了他们粮草,便是打算这样与他们耗着。但西越此次进犯恐怕志在必得,要想他们就这样退兵也是不太可能。近日是必有一战的。”
他心里叹息一声,面上却不见软弱,随手拿过边上一杯凉茶润了润喉。这边的水都带些咸涩,拿来沏茶之前虽然经了反复几道工序,舌尖上依然能觉得出一丝麻意。沈亦骅早已喝得惯了并不在意。
关逢雪忽然想起自己刚刚来到宣王麾下时,那人还不到弱冠之年,眉间一片青葱明朗,喜怒形于颜色,摊开的手掌雪白光滑,闻到马nai便皱眉,看到狼烟便无措。那时他刚失了皇帝庇护,咬牙在这荒莽的边关上求存,手下的将士常常私底下笑道:皇上是把边关错当成了育儿院。如今对着这样的宣王,终于无人再敢说这话了。
“那王爷便先战。这燕城是无论如何都要守住的,至于要西越退兵,却可以另想办法。”
关逢雪口中说的另想办法,却是另辟蹊径反客为主的主意,西越立国不过数十年,其中汉人毕竟占了少数,王室不得不与当地的王贵通婚,以稳定基业。如今的西越太后柯沅氏便是北疆的贵族。西越国君樊哲沁自登基以来,虽励Jing图治扩展疆土,国中两派之争也愈演愈烈。汉人大多居于高位,而西越王国的天下承载于马背之上,军中兵丁多是由西域北疆等地招来的胡人,与其说效忠于西越王室,不如说是忠于太后一党。眼前进犯中原之举,挥戈南下一鼓作气,却阻于燕城,外力既受阻必牵连国内,如能挑拨起太后与樊哲沁之间矛盾,兵患自消。
“那左天浚素来亲近于柯沅氏,奈何他兵权在手,樊哲沁动他不得,若能利用他君臣矛盾下手,于我有莫大的好处。”
沈亦骅与边上聿飞对望笑了笑,心知此事若能成功,往后一路便能顺畅许多。
三日后的黎明,天幕始揭,第一缕阳光落在城头,“沈”字大旗艳红招摇如被火焰烧灼,头顶是愈见明朗的天日,城下却是全然的静寂的黑甲长枪,沉黑之下掩藏吞天没地的欲望,西越战车隆隆压至护城河边,随着火箭呼哨而出,攻城之战已然开始。
火箭密如蜂雨,有些甚至越过城头落入城中,烧着了几处的民宅。一同飞上城头的,还有数十斤的大石,有些守城的兵士不及躲闪,便被砸成了rou糜。抛石车一压一弹,日光下那影子狰狞伸展,借此掩护,西越人占着云梯几次接近城头,首当其冲者却被一刀砍去头颅,那血光比天光更为耀眼,殷红的ye汁沿着城垛汩汩而流,被城墙里的砖石饥渴一般吸干。
云梯上的敌兵却越聚越多,李念冷眼看着,猛一声令喝,后一队守城的士兵便匆匆忙忙将铅水倒下,霎时惨叫粘成一片,敌兵像干枯的叶子,从云梯上翻转滚落,城下黄土弥起数丈。滚石,巨木,也一并砸下。
左天浚遥遥坐于中军,眼见这战事惨烈,脸色铁青,眼里有青天白日,也有汹汹火焰。戴稽已将守城士兵分成两队,其中一队先去抵御攻上城头的西越敌军,另一队负责器械装备。
这一役一直从清晨持续到傍晚,日影下箭雨在半空纷飞,其间血气肆虐,城墙也似乎震颤发抖,无数士兵从城头流血翻滚落下,还有些并未死去,还没来得及呻yin,早已分不清敌我,就被马蹄踩进了黄土混成了血泥,满地残肢血rou惨不忍睹。护城河几乎被肢体填满。
双方都疲惫已极,但是燕城防守太过坚硬,攻城战事并未有进展。
沈亦骅并未亲自督战,只坐在戴府大厅,听着手下兵将不停将战事禀报上来,听闻敌兵几次便险些攻上城头,他始终镇定自若,倒是燕王沈岚坐于一旁,神色一会儿兴奋一会儿又惊惶。其间聿飞去了城头三趟,最后一趟回来时身上面上都沾了火灰,禀道:“敌兵火箭甚严,东城的瞭台起了大火,现下已灭了,戴稽将军守在那里,告请两位王爷不必担心。”
沈亦骅缓缓点头,问道:“城上将士伤亡如何?”
聿飞低声道:“东城已折了近两百人,伤者更是难计,西城又略为好些。城中还有些百姓人家,未及疏散躲藏,被流矢伤及的,也不在少数。百姓颇为惶恐。”
沈亦骅默然,片刻道:“现在战事未决,城中不得惊乱,王府及驿馆都已收容一些伤者,医馆俱不可闭门。你派人作安抚。若有人胆敢惑乱生事,有半句不豫之言,便拿为细作立刻斩了。”
他思虑正深,却听旁边沈岚插口道:“眼下生死之时,民心难免生乱,五叔岂可因乱生暴戾之举。”
聿飞惊讶,望那少年一眼,沈亦骅哼了一声,转头看沈岚,见那少年眉目间有决然之色,正咬住下唇与他对视。沈岚面孔清丽秀美,那忧郁倔犟的表情似曾相识,却绝对不似其父沈越渠。沈亦骅一时却想不起那个影子是谁,也懒得去想,只微微偏了头道:“哦,我倒险些忘了,你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