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身后远远的那座城中,就源源不断地蔓延了全身的血脉。
明知道区区“尸体”想要对付“主子”,不过只是以卵击石而已。
也怀了些没有人知道的私心——毕竟若能双双就这样终了此生,也挺好的不是么?
这样最后的记忆,就可以在凌月城是被宠着护着的日子,那段日子不好么?
若是就这样结束了,我应该是幸福的。
可是,只是那样就足够了么?
……
乱葬岗上,飞沙走石起了一阵妖风。刮起遍地雪片飞舞,同时天际微显雷光轰鸣,大雨将至。
卫散宜愣了一愣,露出一抹轻蔑至极的笑意。
“就算会引天雷,你也是斗不过我的,纸,这又是何必呢?你也知道,越是反抗,越是只会让他死得更惨吧?”
“无妨,便是保护不了他,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除非你把我们一起杀了。反正我也只是你养的一具尸体而已,对你来说,弄死我也根本易如反掌吧?
“不,我不会杀你的,”卫散宜却呵呵一笑,看穿了他心中所想,“毕竟你是我从小养大的宝贝。就算再怎么不乖,再怎么不肖,我也永远不会动你。纸,只有你是特别的,只有你是死不掉的,你会一直活着——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要在这世上满怀痛苦地陪着我,要知道,那会是非常漫长、非常漫长的时光,一定足够你……好好享受的。”
“我是……特别的?”
特别在什么地方呢?“特别”在从小就被你无缘无故地憎恨着么?
慕容纸不明白为什么。师父不疼他,从小就没有一点疼爱,长大之后更是把他当奴役驱遣,后来甚至拿来发泄**,却自始至终,从来没有把他当人看过。
“师父为什么那么恨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我自问曾是谨言慎行的乖徒儿。不曾有二心,行止有礼,没有害过人,更不曾辜负背叛师父。
你为什么……就那么恨我呢?
你一生爱过好多人。而我从小就在你身边,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分给我一点点的疼爱呢?
“因为你是个孽种。”
卫散宜向来喜欢捏着他的脸,喜欢用长长的指甲在他脸上划下血印。而如今,慕容纸总算知道为什么了。
“因为你流着那两个贱人的血,还生着这么一张惹人生厌的脸。”
仿佛醍醐灌顶一般,慕容纸终于意识到为什么卫散宜每次在看着自己的时候,都仿佛是在看一歌什么很远的地方——他根本是一直透过自己的模样,在看着一个别的什么人。
“你问我你做错了什么?这个问题,你问你爹娘去吧。”
“等你跟我活着,活到到世间万物湮灭的那日,去地府问你那阎罗炼狱里被割了舌头的爹娘去,问问他们——当初为什么要骗我?”
“这都是报应啊,纸,他们造的孽,报应在你身上。这是你慕容家欠我的,是你活该。”
……
原来,根本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而是我生来,就带着原罪啊。
慕容纸惨然一笑,却见卫散宜比他笑得要夸张多了,可那笑容此刻与其说是疯狂可怖,不如说是莫名地悲惨至极。
他就那么笑着,捏着一张相似的脸,无比凄惨地仇恨着、报复着早已不可能听见的人。
这是何等可悲可恨的痴人,活了不知道几百年,却全然没活明白啊。
……而我呢,在旁人眼里,也是师父一般的痴人么?
我最后,也会如他一般一无所有,最后亦变成他那副凄惨的样子么?
还是说,我早已经是那副样子?
……
恍惚之中,身子却陡然被人向后一拉,落入温暖怀抱的瞬间,眼前黑衣男子被一掌打出好远撞在一块残碑之上,乱葬岗的皑皑白雪之中,一时升起团团磷火。
“阿纸你没事吧?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我到处找你!”
耳边是谢律一贯鲜活的声音,焦急担心却还是带着几分温柔。可慕容纸却来不及回头,他只看着鬼魅般的卫散宜擦了擦唇边的血迹缓缓起身。
看着这边的眼神里,**裸透着扭曲至极的疯狂妒意。
他在嫉妒自己?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师父,嫉妒自己?
为什么?
……为什么?还用问么。
“阿纸,你的脸……你哪里来的不知死的东西啊!敢弄伤我家阿纸的脸!老子今天跟你拼命!”
手指轻柔蹭去慕容纸脸上的血迹,谢律明眸里满满的心疼。顺手便将人拉到身后去,怒目瞧着黑衣人那边。
师父他……遍寻数百年,却始终找不到一个愿意温柔待他的人。好容易拖了个仇人之后一起受那无尽煎熬,却怎知半路杀出来了谢律这么个意外。
也怨不得他嫉恨。
“呃,原来是卫道长啊?”时至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