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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今宵从一开始就没有受过公正的对待,一点点地被逼上绝路。吴老爷子就想,自己的老脸都可以不要,只想给韩今宵一个迟来的不公正,一个迟来的袒护。
这么多年拘泥的正直与不正直,曾经以为黑白在他眼里是一道鸿沟,这辈子都不会跨过,可是真的跨过去了,他却发现不过是一抬脚的距离,一念之差……
韩今宵回来的时候正值年前,他回来要见的第一个人不是吴越,而是吴家老爷子。
吴越气的要吐血,扒在门缝边偷看自己爷爷和韩今宵。
老爷子的屋子很洁净,甚至可以说是简洁,行伍出身的人不喜欢太多花花绿绿的摆设,至今仍是如此。
于是吴越毫无阻拦地窥见韩今宵跪在老爷子面前,吴越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韩今宵竟然会跪!!Cao了!!他竟然也会跪!!
吴老爷子也着急着:“你跪着做什么?你顶着这么一张脸跪在我面前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韩今宵不起来,韩今宵说:“老爷子,我是来向您请罪的。”
吴老爷子在房间里焦躁地来回踱步:“你想说老二的事情?……在看守所的时候我
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吗?我不管你们!你还有什么可跪的?”
“不。”韩今宵说,“不止是吴越,我来向您请罪……还因为吴楚的事情。”
韩今宵声音低缓地陈述着,那么多年隐藏着的秘密,他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全部向吴老爷子坦白。
他说了当年韩小婷的事。
他说了吴楚究竟是被谁所废。
他说了他曾经因为吴楚,动过要把吴越杀掉的念头。
那真是一次没有任何保留地坦白,后来吴越过了很久之后,才逐渐明白了韩今宵当时的坦白意味着什么。
他是把自己整条性命都铺展在了吴老爷子的面前,坚硬如铁的心脏在这个老人面前被韩今宵亲手撕裂,挖出里面所有肮脏不堪难以启齿的罪恶,他在认罪,他在忏悔,在吴老爷子面前,他终于卸下所有的伪饰,他说出他所有的罪。
可是吴越也全部听到了。
吴越愣愣地站在房门外。他很诧异自己竟然有这样冷静的反应。然后他发现那是一种肢体的麻木。
麻木之中,之前很多一些对吴越而言存在着疑点的地方,都一个一个豁然解开,如同阻塞的河道终于通畅,只是迸流而出的泉水太急,让吴越呆立着,他有些接受不能。
后来他更诧异,因为他发现,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在震惊韩今宵竟然曾经那样怀疑,陷害过他。
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会是——那今后吴楚和韩今宵两人该怎么办。
屋子里头韩今宵和吴老爷子的对话,他已经听不清了,他茫然地睁着眼睛,因为韩今宵回来而一直绽放在嘴角的笑容凝固着。他忽然觉得有点冷。
吴越一声不吭地转身,仿佛冻木了一般,回到自己房间,一个人孤零零地坐下。
窗外飘着白雪,军区大院整齐的楼房建筑顶上都是一片苍茫的白色,他发现自己在口袋里摸烟,掏出烟的手有些颤抖,打火机点了好多次才点上。
他抽着烟,愣愣地坐着。
过了很久他感觉自己脸上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在蜿蜒,他抬手擦了擦,发现那是眼泪。
“吱呀。”门开了。
吴越慌忙把脸上的泪痕全部擦干了,转头却看到韩今宵走进来。
他无法在韩今宵面前掩饰任何的情绪,他们俩本来就是同一类人,只消一眼就能看到对方心底的人。
所以韩今宵的脚步顿住了,韩今宵看着他:“你……都听到了?”
吴越咬着烟蒂,把烟蒂咬的全是齿痕,他不吭声,他看着韩
今宵。
韩今宵在他身边坐下。他抬起手,粗糙的手指摩擦过吴越腮帮子边还没有擦干净的chaoshi,吴越还是那样怔怔地看着他,什么话都不说。
韩今宵擦着他的脸,把吴越的下巴尖附近都蹭红了,韩今宵的眼眶也红了,他忽然把猝不及防的吴越整个圈进臂弯里,狠狠地抱住,狠狠地勒到自己怀中,他的下巴磨蹭着吴越的额头,他的嗓音沙哑的像是破了的风箱,他不断重复着:“吴越,对不起……对不起……”
很久之后,怀里那个躯体微微动弹了一下,然后韩今宵的肩膊被抱住,轻轻的。
吴越说:“你的仇,报完了吗?”
“……不要再报仇了好吗?老韩……不要再和我哥这样下去……我没有勇气再看你上一次法庭,我不敢再看你跳一次悬崖……结束了好不好?韩今宵?结束了好不好……”
吴越的肩膀在颤抖。他曾经以为对就是对的,错就是错的。他曾经以为黑白是分明的。
后来他知道不是,正如他已不再如从前那样刚直,正如他早已犯下他曾经嗤之以鼻的过错——对和错有时候并不是绝对的。可至少人要在还能回头的时候,把错的,改成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