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妆看向大儿子,此时才注意到他的样子有多惨、多糟。
「根子,你怎么了?怎么变成这样?你……天哪!你头上还在流血!」
「二娘,我没事,我们进去吧。」守根抹抹脸,吃力地说了一声。
「那个探子还没有消息么?」正在准备马匹回城的三刀问。
「没有,那人很狡猾,不过您让留意的杏林仙子的踪迹倒是有了些眉目。」打扮如渔夫一般的男子一边在江边刷船一边回答。
「哦?在哪儿?」
「离片马二百里的田家村。」
三刀沉思了一会儿,「何家这几天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没有,爷。」渔夫弯着腰回答。
「城里你叫王胜他们多看着点,迟则半月,少则十日,我就回去。」
「是。」
听得马蹄声去远,男子上船把船划到江心,静静地,一艘小船靠了过来。
「二当家,话都照您教的说了。小的可先说好啊,出事您可得帮咱兜着。」
「知道了,就你废话多!我们这么干还不都是为了老大好。」
渔夫抓抓头,嘟哝了一句:「就怕老大不领这个情。小的我可不想被老大扒皮再穿回去。」
「你再嘟囔我给你扔江里!记住了,我们都被事情绊住了,这两天都不在城里,你没找到我们。还有,找个笨点的换掉萝卜头。」
渔夫胆小,可二当家说的话又不得不听。只得苦着脸把船划开了。
第三天,守根没有出门。他爹昨晚让他跪祖宗牌位,跪了一夜,结果昏倒在祖宗牌位前。
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俊俏的少年郎。
「是……你。」守根嘶哑地道。
「是我。」少年郎点头。
「你……怎么?」
「我从你家门口走过,你娘请我进来的。」
守根在内心苦笑,你怕是来看我笑话的吧。否则哪会那么巧从我们家门前经过,而且还恰恰是我挨打后的第二天。
没错,守根认识此人。此人正是上次在他家门口徘徊的俊俏郎中。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有多糟糕?」
守根扯起一丝笑容,「反正好不到哪里去。」
「确实。你已经没什么机会可以好起来。不过你这样子,他看到大概要心疼死了。」
「哦?你这么觉得?」
少年郎中噎了一下,她怎么觉得一副凄惨样的黑皮男子在故意刺激他?
「我并非愚昧,自然能看出你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对你,我谈不上恨。我说过,我只需要等就可以。如果你能活下去和他过一辈子,也许我会非常恨你、甚至想方设法毒死你也说不定。可你现在在我眼中,就跟你们家院子里那棵树上的叶子一样,要不了多久,就会自动从树上落下。」
「是啊……」守根闭上眼睛。他觉得很累。
「我给你开了药,你按方服用,一日两次,早晚各一次。注意药不要熬干,如果干了,这副药就没用了。还有这是给你的腿外敷的药,虽说不能治根,至少能让你好过一点。」
「谢……谢。」
「不谢。我是医者。」
「我……没钱。没钱付妳诊金,也……没钱去买药。」
郎中有点生气,这人难道还指望他给她付药钱吗?
「你可以跟三刀要。」心中生气,语气自然就尖锐起来。
「是啊……」
年轻的郎中气地拂袖就走。
「姑娘。」守根轻声唤。
郎中脚步停住。
守根看着床顶,缓慢地道:「好好对他。他……值得妳一生相守。」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郎中气不过他说话的口气,在走出门口时,忍不住撇头说了一句:「你以为你是谁?就算你能活下去,你能和他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吗?」
冷风从打开的大门灌了进来。
守根慢慢拉起棉被,慢慢把自己裹成一团。
他想,如果他没有下山该有多好。
就这样,两个人在山里,什么都不用担心,盖一栋小木屋,平平淡淡。
看那人与他撒泼耍赖、看那人兴奋雀跃、看那人小心翼翼、看那人待他如珍似宝……
然后他会带着微笑闭上双眼。
然后那人会带着点伤心下山,继续过自己的日子。那份伤心迟早一天会被一个温柔的女孩抹平、直至消失。
而他的家人也不会受到伤害,一切都会很好。
守根思虑再三,决定卖掉那块被他缝在棉袄里的奇妙玉石。
虽然对不起那位偷偷把玉石塞进他怀里的挑夫,但比起家人今后的安稳生活,他选择做一个失信的人。
欠你的,等我下去的时候,你再跟我算吧。
补丁被拆开,结成块的棉絮中塞着一块石头。
守根取出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