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外面聚了不少看大场面的人,远远地围着裹在滚烟中的皇风赌场,微风,更助火势,最先起火的那两层楼,几乎被烧透了,哔剥作响,残存的窗框变了形,摇摇欲坠。
人群像被砸了窝的马蜂一样从各个出口蜂拥出来,跑到大公路上,扯着嗓子,叫喊嚎哭,乱不可言。
七楼的赌厅还是一方净土——被周泽楷和叶修的淡然强制出来的净土。白烟拍门,从上下门缝里钻进来,顷刻灌满了屋顶,自上而下,在坐着的周叶冯三人头顶盘绕,等待着发起总攻。
冯宪君最先受不住,拉高衣襟挡住口鼻,不住地咳嗽,他一只手压在上衣口袋处,那里面有瓶急救药。
扑克你来我往地在他浑浊的两眼间滑动。
周泽楷和叶修都被捂了满头薄汗,呼吸也是颇为困难,叶修尤甚,费力抽气的难堪不时地浮到脸上。即便是这样,他们的狼狈也是有限,领口和袖口还算整齐,只是为了呼吸,领带领结放松出一指宽的空隙。
叶修撂下最后一张牌,秀长的中指在桌上点了几下,神情从牌局中化冻出来,带了玩味的无奈去看周泽楷。
周泽楷整齐的眉毛整齐地抖了一下,抖出和叶修一样的无奈。他的头发叫汗打shi,固不住型,一缕一缕地从发顶掉下来,他右手向后撩了一把,也扔出手里的最后一张牌。
又是平局,连平两局。
火烧出来的烟雾降到了两人之间。
“还有一局。”倒是周泽楷先开了口。
不用他说,叶修也有此意,只是他们能撑,冯宪君怕是撑不住了,叶修的嗓音浸过了烟似的哑,劝道,“冯老,你快走吧,周先生输了又不会赖。”
冯宪君放过了衣襟,扯出手帕掩住口鼻,“这时候让我一个人走,跟让我去死有什么分别,你们快点做个了断吧。”开口间吸了几口烟,危急下,他说话也不那么考究了。
叶修站起来,站的过程中完成了一个主意,他连连摇头,“跑得快,跑得快,哎,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赌法犯了冲”,周泽楷的目光上挑,挑在叶修脸上,等着看叶修要干什么,他听到叶修接着说,“最后一局,为了节约时间,不如我们换个赌法吧,一招定输赢。”
周泽楷无所谓,“赌什么?”
“就用这幅扑克,像上次那样,拿到黑桃A的人算赢。”
周泽楷还没那么健忘,记不起叶修说得上次是哪一次。
在那个“上次”里,在杨花般纷飞的扑克牌中,周泽楷偷巧赢了叶修,却没赢到任何结果。
叶修心中的赌注是天下第一的名位,周泽楷心中的赌注是叶修的去留,彼此都揣着明白装糊涂,以为借此能够拖到对方没有办法,只能松口,结果蹉跎至今。
叶修没特别的意思,没有提醒,也没有试图让周泽楷回忆,只为时间紧迫,这赌法便捷。但周泽楷却不得不回忆,回忆是自发的,找上门来,他也做不了主。
周泽楷笑了笑,他将嘴角扯上去,笑得可有可无,紧接着被呛了一下,捂着嘴咳了两声,这种命悬一线的环境,这种誓不罢手的死局,他的笑剥落了印在回忆中无奈又甘愿的温情,使之看起来像褪色的老照片,无论怎么看怎么对照,也找不回昔日的灵动繁华。
周泽楷也站起来,“可以,不过玩大点。”
这是要加注了,叶修没有异议,认真地看过去,“玩得多大,玩命还是玩赌场?”
两人打着机锋,气氛还说不上赖,像是面前有一只无形的酒杯,他们你一口我一口的交换着喝杯中酒。
“还记得那次,你说过的话么?”周泽楷没直接说加什么注,反而问了叶修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叶修说过的话多了,周泽楷扎猛子似的问法,问得他眉头一锁,锁出一份茫然,不过结合此情此景倒也不难筛选,无非跟他下过的赌注有关。
这样想来,他记起来了,周泽楷指的应该是那句——你赢之后,我会消失。
叶修垂下眼睛,低头,抬头,淡淡地笑着说,“当然记得,既然已经到了有你没我的地步,赢的人决定输的人的去留,也是个不错的赌注。”
周泽楷咬出一个字,“好。”
他们说定了,去看冯宪君,冯宪君没什么选择余地地点头同意。
两人再相视一眼,这一眼的尽头是什么,没人可以预料。火牢中的赌厅仿佛肃穆成了一片远古战场,两支军队集合列阵,静止在背水一战前最后的对垒时刻。下一步就是战鼓齐鸣,万马奔腾,旌旗猎猎,箭矢蔽空,兵刃交割。
转眼间,下一步到了——
周泽楷和叶修同时发力,双掌猛击赌桌台面,上一场的残局还留在桌上,一盘散沙的扑克借了两人的锐劲儿,横着竖着气势汹汹地飞上半空,织成一张扑克网,盖住赌桌,尽遮两人视线。
两人的目光迅速点过张张牌面,去寻黑桃A。扑克借的劲气已老,收了势头下落,黑桃A闪过,周泽楷身子轻动作快,抢先出手,身体上挺,长臂一勾,两指夹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