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皇室正统的大臣们眼里,郡主萧宛和她的追随者与南朝篡权夺位的王晋是一样的,都是反贼吧。
阿兰轻轻笑了笑。
姚老站起身,捋了捋胡子慈眉善目道:“殿下,关于臣子们言说的沧州田地税法,老夫有话要说,望殿下恩准。”
步实笃合上奏章,抬起头看向阿兰。
阿兰不由自主直了背。
开玩笑,怎么又是这种你敢听他讲,我就罚你功课的眼神?
阿兰心想,难道步相和姚老有什么过节吗?
她挑了下眉,笑得开心:“姚老不必客气,有话请讲,我听着。”
讲道理,我平日里让着步莲华就可以了,何必给你面子,要罚就罚,我还怕你不成?
步实笃脸黑了。
外面的雪静静地落着,临近午时,乾元殿的早会散了,大家各忙各的,阿兰站在廊下,眉目舒展,望着白雪皑皑的宫宇楼阁,叹声道:“都说我出生那年,南都也下起了雪……我倒是没半点印象了,我在南都的日子里,从未见过雪。曾经跑街串巷,攀着茶馆外的破柱子听里头的说书先生讲北边的雪,很大,一大块一大块的白色,一团一团的往下砸……当时以为下雪时会如暴雨一般,今日一见,其实……很温柔,很美。”
宫人笑道:“殿下听的,应是沧州再朝北边去的大雪。”
“帝京的雪,一直都般温婉?”
“哪里。”宫人说道,“到了晚间,落了大雪,重了能压垮树枝房舍。”
阿兰愣了一愣,敲着眼前美的曼妙的白雪宫苑,说道:“怪不得他们都说乞丐不北走,北走雪压头……”
宫人捂着嘴轻轻笑了起来。
阿兰又问:“宫中过冬用的,都齐全吗?”
“谢殿下挂念,昭阳宫虽少个主持后宫之人,换季时有些忙乱,但逢年过节,吃的用的,都不会少了我们的。”
“那就好。”阿兰并未听出她的意思,那宫人面喜,常微笑,是萧九特意拨来给阿兰的,说是让阿兰也常笑一笑,舒心些。
她见阿兰没听出她的意思,这就又偷偷笑了起来。
要用午膳时,萧九才带着风雪跨进殿,大声说道:“阿卿啊,快看,今年的第一场雪,好雪啊!”
他揉了揉阿兰的脑袋,坐在一旁,接过宫人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口,舒服地打了个颤:“瑞雪兆丰年,王贼可要再挺挺,千万不要这时候添乱。”
阿兰也知道他在说谁,捧着茶小口吹着热气说道:“他若现在死了,也好,虽然麻烦点,但我还是想让他早点死。”
“哈哈哈……”萧九大笑作为回答,“也是,爹也不怕这点麻烦。”
父女二人相对坐着吃饭,外面的雪簌簌扑下,比上午更大了些。
风夹着碎雪吹来,拂起了阿兰衣摆上贴的黄纸符。
萧九嗤笑一声,指着那张黄纸符说:“臭小子贴给你的?”
这个称呼,阿兰等了一等,也不见萧九改口,只好默认。
“好像有说法。”她回忆着步莲华的话,似乎是雪后的第一天要画出入平安符。她早上起晚了,走得有些匆忙,步莲华跟她解释了这张黄符是作何用的,但她没仔细听,这下想不起他具体是怎么说,也忘了步莲华说的最要紧的一句。
太阳落山前回来,贴符人会打开家门等着家人回来,太阳落山后,你若还不回家,给你贴符的人心里会很失落的。
“贺族的小玩意。”萧九语速飞快,大块的rou也不切,直接上手,咬了一口,说道,“初雪之后,要贴平安符,你看上的那个小子,神神鬼鬼,他爹娘讨喜的地方他一个也没有,怪异之处他可全都沾了。”
阿兰眼睛弯弯,笑从眼睛中溢了出来:“哪里,他只有身体不太好,其他的都很好……”
萧九说:“那是个大问题。现在你见的昭阳宫,只是个散摊子,你问问何书瑜,他跟我唠叨好几天了,非要把昭阳宫支起来,你爹我当年,为了给你娘留点念想,发誓只立国不登基,这昭阳宫说白了,也只有乾元殿和前宫给朝臣们用用……一大摊子都铺在这里,接你回来之前,我让他们稍微整治了整治,但你要知道,现在还没成形……阿卿,爹的意思呢,是说将来坐在你右边的那位,小伙子,他得身强力壮,有这个Jing力来帮你支起这座昭阳宫……”
“我听明白了。”阿兰接道,“你是说,要让莲华来接手这些,但他身体不好,怕他支不起来?没事的,傅青说莲华身子会慢慢好起来,总有好起来的那天。”
萧九心道,爹只是尚未死心,想让你直接挑在生龙活虎里挑个有劲蹦跶的,不是让你守着这个病恹恹的,等着他养好。然而,萧九这话还是随着rou吞进了肚子里。
“哈,随你随你。”萧九决定以后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想起来就噎得慌。
阿兰一直忙到黄昏时分,华清殿的宫人掌灯来探望,小声说道:“殿下,莲华公子让我们来问问,殿下可用过晚膳了?何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