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8.月明共荼靡一色</h1>
岁然短短十九年的人生,像是被水打shi的油墨纸一样浑浊暗淡。父亲是煤矿工人,赚的钱全寄给家里,平时连根烟都舍不得抽,却因为常年下井得了尘肺病,短短几年就去了。家里老人体弱多病,到处都要花钱,她的母亲没日没夜地做活,一天打三份工,却在某天清晨赶回家给老人做饭时神志恍惚被车撞了。那年夏天岁然刚收到B大的录取通知书,她把录取通知书压在床板底下,第二天就背起背包进城打工。
因为相貌清秀,岁然被人带去跑龙套,攒下来的钱也舍不得花,垫在枕头里,却被人偷了。合租的舍友们谁也不肯承认,被逼问急了还把她的被褥扔出出租房。
生活的极度窘迫让人连尊严都无法维持,只能感受到无尽的恶意,那晚岁然蹲在江边哭了一夜,差点从桥上跳了下去。
晨光熹微中一个小姐姐拉住了她。
今晚也是,这个小姐姐就像那天清晨拉住她帮她甩开轻生的念头一样,也拉住她帮她甩开那个男人的耳光。
岁然愣愣张嘴:“谢期。”
谢期松开手,把拿过来的外套披在她身上,转头打量了眼那个暴跳如雷的男人。
男人行为粗俗,嘴里骂骂咧咧,十分不符合这所高档西餐厅的风格,侍者们连忙赶上来,脸上带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试图劝他冷静。
酒壮怂人胆,越是位卑言轻的小职员,喝多了越觉得自己牛逼。他在那边放狠话,谢期对赶过来的白行之说:“这是白氏下属公司的某个中层,冒犯了我的朋友,你处理一下吧。”
然后扶着岁然到了另一张桌子上。
岁然紧紧裹着外套,低声道谢。
“你怎么会在这里?”谢期知道那个男人的身份,因为他就在岁然签约的那个公司。
岁然低声说:“李总约我吃饭……经纪人让我这样打扮去见他,还说,还说李总准备给我一个角色……但就是,让我陪、陪他……”
“他算哪门子的总。你答应了?”
“不,我把酒泼他身上了。”
谢期笑笑。Mr. Brown走了过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谢期用英文向他解释自己的朋友遇到了一些事情,现在正在处理。
Mr. Brown疑惑的目光从岁然开到大腿的短裙扫到她廉价厚重的妆容,大概在奇怪谢期怎么会认识这样……的朋友。
岁然自卑地垂下头,抓住外套的手指不安地动了动,却一下子摸到了外套上的阿玛尼logo,像是被火烫了一下,她猛的缩回手。
谢期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岁然愣愣抬眼,看见谢期很温和地对她说:“已经没事了。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保证。”
岁然抖了抖,强忍了半天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不知道怎么告诉别人那个男人摸她大腿时她有多慌张,看着他手掌落下来时自己多害怕,但是谢期什么都没问,只是轻轻安慰她,却让她感受到莫大的安全感。
白行之那边已经处理完了。耍着横的男人终于发现眼前温雅有礼的青年是自己供职的白氏的继承人,当场冷汗直冒,差点给青年跪下。但是青年只是摆摆手,身边的侍者们就强硬地将他拉了出去,看上去温和好说话的青年就这么站在原地,冷静到近乎漠然地看着他挣扎哭求的丑态。
本来饭局就到了尾声,谢期和白行之在门口送走了Mr. Brown,到了车上,白行之对岁然点头微笑:“你好,我是白行之,阿期的朋友。”
岁然知道他的身份就有点胆怯,低着头说:“你好,我是岁然。谢期的……朋友。”
谢期侧过身,对白行之说:“岁然是演员,就在你家旗下的一个演艺公司。她最近演的剧我很喜欢看。”
谢期很少会这么主动甚至带着迫切地和他说话,白行之明白她的意思,是希望他能多多照顾这个叫岁然的年轻女孩,于是他顺着问:“她演的剧叫什么名字?”
谢期:“《爱与痛的边缘之绝色娇妻的诱惑》。”
白行之虽然不怎么看影视片,但是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啥正经剧,再看眼后视镜里岁然的表情是抿嘴而不是微笑,心里也明白这个剧是个什么水平了。
这资源还真是惨淡,难怪谢期如此热情。谢家没有涉足影视圈,要不然就谢期这样,怕不是会把最好的资源往岁然身上砸。
他有些好奇谢期为什么会对这个女孩这么好,但是更让他高兴的是,以后谢期必然会因为岁然而经常主动找他。于是他笑着说:“好的,我知道了,这件事交给我吧。”
谢期很开心,这大约是她下凡以来继遇到岁然后第二件值得开心的事,她转头问岁然:“你现在住哪?还是员工宿舍吗?今晚住我那吧。”
岁然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你帮我找工作已经很麻烦你了,现在我在员工宿舍住的挺好的,送我回宿舍就行。”
谢期那晚把岁然从江边护栏上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