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二章</h1>
拉古夏和戈布在白牙会中地位颇高,两人的住所在弗瑞兹算是非常不错了,是一栋两层高的由石木砌成的白色房子,锥形的房顶像这里所有的屋子一样,砌成象征国王卡洛斯的红色,位于离冰矛最远的外圈。在弗瑞兹有头有脸混出名堂的人,大多居住在这远离冰矛寒气的“暖”圈中,商人也嗅清了究竟金币在谁的口袋里,几乎将所有的商铺都围在这圈富人区稍近内的一圈冻土里建造。
而弗瑞兹多数住民,都同摩尔人一样,都是以数个或数十个大小不一的鹿皮帐篷为住所,散居在这片白色的荒原上。故若从天上俯瞰这片区域,便会看到这近圆形的白色高原是被一圈又一圈的红顶石屋圈住,散居者的深色鹿皮帐篷,像一些大小不一的斑点一样,沿着弗瑞兹的两条河流点缀着,而高耸的巴萨山像块巨大的白板,立在这白色巨圆的底部,将尼鲁萨海隔开在自己的北部。
从巴萨山下来时,阿诺曾对这银色世界有过惊鸿一瞥后,自从被拉古夏带到他们的家中后,阿诺和小艾lun便再没有出门一步。此时距离龙焰祭过去快三个月了,远处那冰矛上像另一个太阳一样燃烧着的红色龙焰渐渐变小,预示着由国王赐予给弗瑞兹的夏季即将结束了。
阿诺站在盥洗池边,伸出食指,在眼前那满是雾气的玻璃窗户上,胡乱画出一张笑脸,透过玻璃上的指痕,阿诺看到远处那在冰矛上闪耀的一点红光,那是国王留下的太阳,此刻在高空中被风雪吹拂着,似乎下一秒就要熄灭一般,同天上遥远的星星一样,忽明忽灭,模糊不清。
阿诺不自觉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烧热的洗碗水冒出股股热气,很快变凉,将男孩粗糙的手指冻得又红又肿。可阿诺就这样站在那儿,透过自己在玻璃上画出的笑脸,怔怔地望着远处那点小小的红色火焰出神发呆,直到小艾lun走近身边,唤了他一声,他脸上那因悲伤而麻木的眉眼,才像玻璃上的笑脸被屋里的热气重新蒸下两行泪一样,有了些动静。
在这个家中,由阿诺跟小艾lun负责烧水洗碗。小艾lun搬过一张小凳子放到阿诺脚边,站了上去,才算同对方一样能够得到水池,漂亮的龙娃娃将手里的围裙递给阿诺,提醒道,“阿诺哥哥,你又忘了穿围裙,待会弄shi了衣服,肚子又该疼了。”
阿诺脸上露出抱歉的微笑,因他两手已经弄shi,便低头弯腰,让自己的小侄子替自己系上,他自从那夜被莱奥军医摘掉了子宫后,小腹一遇冷便疼得要命,才来弗瑞兹时,因不懂保暖,吃了不少苦,但这几日他仍在往事中沉沉浮浮,有些浑浑噩噩,倒是自己的小侄子比他还要上心自己,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小艾lun伸出手,绕过阿诺两边颈窝,将围裙在他颈后系好,此时他离自己最爱的阿诺哥哥极近,虽然对方的脖子被现在穿着的高领修身毛衣给完全遮住了,但小艾lun还是闻到了阿诺哥哥颈后腺体传来的些微甜味,好闻极了。
围裙系好了,阿诺想起身,小艾lun却抱住了他的脖子不让他起来,漂亮的娃娃用从来不在别人面前发出的撒娇软声,将银色的脑袋埋在阿诺的颈窝里轻轻地蹭着,撒娇道,“阿诺哥哥好香,艾lun好喜欢。”
这样贴心乖巧的漂亮孩子只对你一个人撒娇,这样的殊荣,阿诺面上不表现,心里却非常受用。他将shi手在围裙上蹭干,将小艾lun从凳子上抱起,亲了亲那头微凉的银发,说道,“是叔…叔。”
小艾lun从阿诺脖颈里抬起脸,水蓝色的眼睛像极了他的母亲,不经意撞见这双美丽的蓝眼睛,阿诺总是忍不住将自己哥哥的身影同眼前的小孩重叠起来,接着便又是喉头发紧,忍不住落下泪来。
小艾lun看到自己最心爱的人哭了,以为是自己总是不肯叫他叔叔的缘故,赶紧伸出白嫩的小手替阿诺擦起泪来,忙不迭地改口叫道,“阿诺叔叔,阿诺叔叔,艾lun错了,你别哭了,我以后都不叫你哥哥了。”
阿诺咬紧下唇,忍泪摇头,外头传来拉古夏和戈布进门的声响,阿诺赶紧放下艾lun,胡乱擦了把脸,用已经凉透的水利索地将盆碗洗净擦干。尽管拉古夏说他是自己的母亲,但两人除了这血缘关系,几乎完全不认识,拉古夏性格冷硬尖锐,而阿诺又过分腼腆乖软,两人都不是能随便放得开的人,每当两人独处时,仍是尴尬多于自在。
尽管拉古夏和戈布对他极好,但阿诺仍觉得自己是在寄人篱下,自己在阿耶卡时除了打猎一无所长,来到弗瑞兹后,到处都是自己不认识不会用的东西,便连吃顿饭也还没学好,平日在这家中阿诺便总局促无措,唯恐自己笨手笨脚,无意间闯了祸惹拉古夏他们生气。
拉古夏以为他一味沉浸过去丧失了求生欲,却不知阿诺这些日子的麻木呆愣,就是因为他想尽快从悲伤中振作,继续努力活下去才导致的。
这几日,阿诺过得极累,他知道自己能有如今的自由,是哥哥用命换来的,况且他早对哥哥许下承诺,从此往后,阿诺明白,自己的生命已经并不仅仅只属于自己了,在阿耶卡的传统里,死去的亲人会化为天上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