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46.燕子又将春色去(正文完结)</h1>
自打过了成明二年的夏至,谢妍想吃三白瓜之心日盛。她手上还翻着账簿,心已然飞到了案对面姬旷手里捧着的瓜上头。
对方慢条斯理地用玉勺一划,挖下的一方瓜瓤沁出透白的甜汁,惹人眼馋。
她越看越委屈,小声哀求他:“就一口嘛。”
姬旷看着她眼巴巴的神情,不为所动。
“不成,你如今有了身子,哪里还能吃凉瓜?”
她只得眼看着他从瓜皮边挖起,暗自腹诽他全不懂吃瓜之道,居然弃瓤心不吃,哪里有她半分水准。
她掩住微微隆起的小腹腾地站起身来,脚链上的红铃铛清脆地响动,惹得男人抬眸看一眼裙摆下露出的一截白皙脚踝。
等谢妍的身影消失在藏书堆后面,他才收回目光。
平江台已被改成了藏书阁,虽仍挂宫阙牌匾,却放了半屋子话本子,他把他常温故的几册书也摆在这里,正好与谢妍一道看书,还可把竹简子一摊,在后头悄悄偷香窃玉。
回了邺城宫中后,她有时也会想起去岁春末做的怪梦,如被荒诞粘连的迷雾萦在其中,shi冷发抖,后来她对姬旷说了此事,冬日里他抱着裹在被中的谢妍靠着熏笼取暖,光华台里烧了地龙,暖融融的,一处败迹也无,他道:“谢妍,你可是第一天识得我? ”
谢妍乌发垂散在被子外头,幼润的面颊被他揪一下。
“先前非要跑回家,就是为了这件事?”他咬牙切齿地啮咬着谢妍的耳垂,为这气闷把她从棉被里剥出来,扯了衣裳压在身下。
发现谢妍有孕是在回邺城后五月初,那时她叼着一颗葡萄来亲他,两人本来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姬旷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眸,撩拨之下便cao得有些狠,直至翌日日上三竿,他上朝又归,她还睡在榻上,无知无觉地鼓着小脸。
姬旷拨开绣了龙凤的厚重朱帷去捞她:“阿妍,先起身吃点东西再睡。”
小姑娘费力地睁开眼,手上还揪着被子的衣角,迷迷糊糊地从喉咙间挤出话:“嗯……”
他正亲一下谢妍的脸,忽然手上沾到了一点发黏的ye体,抬起手来,半个手掌都是殷红的血。
谢妍还在睡梦中,忽然感觉他抱着自己的手有些发抖,然后身体被环紧,他的胸腔震鸣:“传医官!”
怎么了呢?她揉了揉眼,他温热的气息倾下来,安抚她似的:“阿妍,别怕,别怕,我陪着你呢。”
谢妍“啊”了一声,才睡醒极是迷茫,实在不知自己要怕什么。
结果竟诊出了喜脉,老医官肃冷着脸,轻含责备意味瞧着年轻的帝后,谢妍把脑袋往后缩一点,让他独自承受长辈的唠叨,原先的陈医女到了年纪,早就回府由父母做主嫁了个小官。
如今这个,凶得很,哪怕贵为皇帝,也不得不对这个从小将自己唠叨大的医官敬重几分。
这下可好,姬旷俨然要把她当成个易碎的琉璃珠子,恨不能时时抱着。不过,他是既喜且愁,有时听了医官说些产妇凶险的事,心里就沉沉地往下坠,将她看得愈发紧了。
若是他要理事议政,便求谢妍阿娘和阿晚来陪她,宫禁之中到底不便,于是陪她更多的是姬旷请来的文娘。
文娘是先姑射王太妃的婢女,做过姬旷nai娘的旧人,最是妥帖可靠,他便叫文娘留在谢妍身边服侍。
于是谢妍便连悄悄吃两口葡萄的机会也无了,孕期多思,她总归闲散无聊,便总和文娘拉家常。大约文娘一开始也谈不上喜欢她,后来渐渐相熟了,目光便柔软下来。
“我们陛下啊,是个顶好的孩子,模样好,文武又佳,当年大将还朝,不知有多少姑娘往他身上投花儿。”文娘说,谢妍深以为然,头如捣蒜,她忽然想到什么,状似无意地问。
“那……陛下从前的姬妾,怎么不随进宫来?”
这些话她还不曾问过姬旷。
文娘看她手指撩着衣角,觉得她孩子气得很,不禁笑,“娘娘莫急。这小子哪里有多少姬妾?唉,说句不好听的,太妃和先王不和,废嫡立庶,陛下自小受这苦,岂敢再重蹈覆辙?元嘉六年,好容易订下个亲事,谁知去皖州平个叛,回来说什么都要退亲……”
谢妍愣了许久,回过神来的时候眼眶酸涩非常。
文娘连忙扶住她,用绢帕去敷她的眼,软声劝慰:“傻孩子,以前是他不懂,才这般无情,如今得了你,安能狠得下心来?”
她哪里知道谢妍根本不是责备,而是为他的默然伫守,又错身而过。那么他后来又是以何种心情面对自己?
谢妍强自微笑着摇摇头,示意无事。
好在已然夏至,外头的绿荫里有些嗡嗡乱舞的小虫,她朱色夏衫轻薄,趴在窗边出神,不知什么时候发尾被拽了拽。
“唔?”她猛地回头,脸颊上被亲一下。谢妍抿紧了唇,下意识便红着脸去看整理衣笼的文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