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或许是辛桐有生以来经历过的最漫长的一个晚上。
被季文然大晚上从家里撵出去,大衣、围巾都忘了拾回来,穿着低领毛衣在寒风中冻得脸色发青。一坐上出租车,没憋住,捂嘴闷闷地哭了一路,纸巾忘了拿,鼻涕揩在毛衣袖,真跟小朋友一样。
好不容易回到别墅,凌晨三点,却没人在家。辛桐提着拉链未合的提包,力竭地坐在楼梯,一动不动。
她和季文然完蛋了,辛桐满脑子只有这个想法。
其实早知道这个结果,季文然不介意她跟傅云洲的那一段就够出乎意料,更别说他俩又来了一次。接着又因为怕江鹤轩把事情抖落出去,设计跟他上床,顺带报上回关狗笼的仇。
收拾收拾杀人去吧,辛桐自嘲地想,回去说什么都不谈恋爱了,谈什么狗屁恋爱,每次谈恋爱都没好事。
桐桐?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把她唤醒。
辛桐抬起头,右手捻着鼻子,苦味未散的嘴里哼出两个字:易修
这么晚了,你怎么他走近,隐约猜到了什么,蹲下身紧紧抱住她,温暖的身躯一下贴上来。手怎么这么冰?你先上楼去洗个澡吧饿了吗?我给你做饭。
辛桐摇摇脑袋,不饿。
那也喝点热水,程易修说。
有段时间没见,辛桐看易修总觉得有点说不出的陌生,她伸出手捧住他递来的热水,小口啜着,面上冻伤的惨白逐渐褪去。
只有你在家?辛桐问。
程易修点头。
她轻轻咬牙,还是问出口:哥哥呢?
他没同你说?程易修反问。
辛桐一愣,说什么?
程易修垂下头,抗争似的,嘴唇微微颤动。没什么,就是他暂时不回来住了快去洗澡,我帮你煮姜茶。
冬季,姜糖块儿煮开的香气令人心安。塑料罐里没剩多少,程易修怕不够甜,一口气倒光,手心敲敲积攒在底部的碎屑,砰砰砰的响。辛桐很长一段时间没回来住,因而家里的东西用光了也没人提醒着去补。
程易修端着骨瓷杯上楼,敲敲房门,手试着拧了下把手,发现她没锁门。
走近一看,发现她还没关灯就睡着了,手机搁在枕边,忘记插充电线。
一只手和半个肩露在外头,程易修将杯子放在床头柜,捏住被角掩住她的肩膀。熟睡中的少女很软,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捏住她的指尖,轻轻揉搓,让她的手指显现出温暖的淡红。
在冬天,卧室选的是深红色的天鹅绒窗帘,朦胧的光扩散开,映着她的面颊生出一丝血色。
他握着辛桐的手,将她的头发撩开,露出脖颈和耳朵,还有肌肤上显眼的吻痕。
起先,他愣了下,接着又露出无奈的微笑。
终于啊,程易修体会到了一点傅云洲的感觉。
有时生气地想用尽手段将她囚禁,有时看她郁郁寡欢又会难受。不管怎么劝说自己,只要她开心就好,但心里总有一部分在叫嚣。
而最可悲的是,你始终清楚她不爱你,也永远不会属于你。
要怎么跟桐桐说呢?傅云洲以后可能都不会再见你了,他怕再见你一面,真会出于对未来的恐惧将你杀害。
桐桐,你要过得很好,程易修呢喃。比我们所有人都要好。
一觉醒来后的下午,辛桐驱车去见被捆起来熬了近两天的犯罪分子。
她给季文然打了无数通电话,不接,走哪条道都不肯接。辛桐没法儿,预备见完江鹤轩后托林昭昭帮忙打。
扯掉封嘴的胶带,不紧不慢地松绑,江鹤轩踉踉跄跄地去浴室吐了一轮,纯粹是干呕,五脏六腑都被掏出来架在火上炙烤。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辛桐道:我又不是杀人犯。
江鹤轩只是笑,不答话,也没气力答话。
我来是有事问你,辛桐说着,帮他倒满一杯温热的蜂蜜水。文然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鹤轩抿了口蜂蜜水,告诉她:小桐,推理不是由线索A推出结论B,而是由无数个线索A导出一个结论B。或许从你的视角看去,很难觉得季文然这人奇怪但我一看就知道。
越是擅长伪装的人越是熟知各类人之间细微的区别。
季文然的怪癖和一般人不喜欢吃香菜截然不同,这点小桐你很清楚。他接着说。出乎寻常的警觉,容易焦虑,厌恶去医院以及无端地狂躁。
你想说PSTD? 辛桐挑眉。
江鹤轩看向辛桐。你不是已经看了我的资料吗?
辛桐垂下眼帘。
小桐,他只是依赖你江鹤轩温声道。你对他不过是创伤后的补贴。
去你妈的。辛桐提起包,头也不回地走出门。江鹤轩你记住,你受苦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江鹤轩没拦,他听着脚步声在寂静的楼道渐渐消失,缓缓合门。
决定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