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好,蔚蓝的天空远远飞来一只黑鸟。无论在原来的世界还是这个世界,这样的景色她都见得不少了,没有什么可稀罕。但不知为何,她忘了去思考给蝴蝶的回答,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只鸟,看着它越飞越近,过不了多久,她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只鸟是朝着这边飞来的。
距离这边不远也不近的一丛树梢哗啦地响了一下,一阵风袭来,夹带着几片枯黄的树叶打在她的身上,她不得不闭上眼睛扭头躲避,随后被蝴蝶抱住转向了另一边。这阵突如其来的风消失得也很快,蝴蝶浅金色的华美长发飞散开来还未落下,风声就已停息。稚叶在他的怀里窝了一会儿,睁开眼睛,视线透过纷纷扬扬的浅金发丝望向了前方的树梢。
那里原本什么也没有,阳光会从枝叶的缝隙间泻下,但是现在却有只巨大的黑色大鸟停在那里,两爪握着一根横生的枝条,它正在收起那对又宽又长的羽翼,像是刚刚降落下来的样子。
你怎么在这里?
稚叶听到蝴蝶的说话声。她意识到这话不是对她说的,因为等到那些被风掀起的发丝落下来不再遮挡她的视线,她看到了那只大鸟的全貌,人形的上半身,皮肤光裸白皙,长在肩上的不是修长的手臂,而是黑色的双翼;猛禽类的下身,覆满黑褐色的绒羽,一双浅褐色的勾爪看起来健壮有利,令人想起了菜市场rou摊上挂着硕大rou块的铁钩。
你已经知道了,何必再问我。大鸟的声音冷漠至极。
停在树上的鸟人挪动双爪,由落足树枝的末端往树干开杈那端移去,因为他的体型不小,那根树枝承受了它的重量后小幅度地上下晃悠了一下,啪嚓一声断了一根小枝条,落到溪中随溪水流走。稚叶看了看那根擦着自己的腰部流走的树枝,又抬起头看了看树梢。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偷看别人洗澡的兴趣?
蝴蝶的嘴边漾着浅笑,两道形状优美的柳眉却是微微蹙起,使得这个笑容带着显而易见的刻薄。稚叶见过他温柔似水的样子,也在情欲翻涌时被他凶狠得仿若要将她吞吃入腹的表情吓到过,却是第一次看到他现在这种只有满满恶意的表情。她倚靠在他的怀里,不动声色地借他的身体遮掩自己的私密之处,视线又由他的脸移到了高居树上的大鸟身上。
说什么蠢话,那只大鸟抖了抖一扇收起的翅膀,这才把目光从自己的翅膀转回去,把那只雌性交给我。不知道是因为它所处的位置比较高还是它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那仰着下巴的样子给人一种极其倨傲的感觉。
这样一来,稚叶立刻知道这只鸟人是冲着自己来的了,再看蝴蝶不为所动的样子,他大概也是心知肚明。意外的,这一刻她并不特别在意他如何回答对方,是爽快交出自己,还是维护到底。她经历过失望,那种从头凉到脚的感觉很不好受,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感受,全因为擅自抱有期待的自己天真得太不像话,昨晚他愿意来找她,她已经很满足了。
光明正大地抢人吗?你也太不识趣。蝴蝶毫不示弱地反呛回去,只是暗自握紧她的手臂的小动作透露了他的慎重。
你交出来我就不算抢了。
蝴蝶哼笑一声,正想出言讽刺,怀里的雌性轻触他的手臂引起了他的注意。和眼前这个不好应付的家伙对峙时些微的分心都有可能让自己的气势落于下风,但他以为她在害怕,因此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部,压低声音在她的耳边说了一句放心作为安慰。
尽管他明讽暗讽的说话方式看来毫不退让,稚叶却知道能让一族首领警戒到这个地步的不会是什么好打发的对象。再看对方高高在上的架势,一双尖利的勾爪似乎能把人开膛破肚,就算自认毫无眼力,稚叶还是能明白某些事的。她勾着蝴蝶的脖子,把他拉得低下头来,然后把嘴唇凑近了他的耳边。
把我交出去也没关系。她说。
耳边的低语有些气弱,蝴蝶一听便知她现在的消极情绪和那只鸟出现前的短暂沉默有关。他当然听说过她在青蛇和白狐之间辗转的事,因此也能够理解她遇事的消极应对。
没关系的。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道。
道别完了吗?把头埋进翅根中理了理丝毫不乱的羽毛,那只鸟重新仰起头来,气定神闲地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