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24 他來了</h1>
俞桑棠聽見自己的心跳一咚一咚地從耳膜那劇烈地跳動著。她拿著相片的手在發抖,力道用力地幾乎擰壞脆弱的薄紙…胸腔間蔓延上異樣的空洞,很疼、很難受,涼意從腳底竄了上來。
是他嗎…會是他嗎?
雖然只是一張乍似隨意黏在相片後的紙箋,但透上的字跡,是尚未乾涸的墨水…留下的力道,還依稀感受得到是男人的筆勁。桑棠胸口彷彿堵塞住地無法呼吸,腦中一片混亂,他…會是他嗎……等她,他說過要她等著他的。她一直沒放在心上,以為那只是隨口一句敷衍的保證,但是此時出現在眼前的訊息,又確確實實地告訴她不是。
她站在走廊上,貪婪地重讀著相片後的字跡。眼睛每晃過一個字,胸口就狠狠地緊縮一次。他回來了,他真的來救她了…就像從前那樣,出現在她面前,溫柔地笑著,拍拍她的肩膀,要她別哭,要她別一個人逞強,他說他會在她身邊,會陪著她……
桑棠怔怔地看著,喉嚨哽咽地發澀。
不行,她不能再害他了。
即使一切都過了那麼久,心中的傷痕卻依舊汩汩地淌著血。她絕對不能再害他了,那個說過會一輩子守護在她身邊的男孩子,她欠他太多了,如果被閔允程發現的話,依他現在的能力,他絕對不是只再毀了他一次…她不能,她會心疼自責到恨不得自己去死呀。桑棠怎麼忍心再讓他為了她失去一切呢?
因為一張忽如闖入的紙箋而失去冷靜,就代表她還是忘不了那個人。
俞桑棠覺得呼吸困難,喘不過氣來。不能,她早決定自己再也不能牽連任何無辜的人了!尤其是他!
她甚至忘記走廊各處都有監視器的事,幾乎拔腿狂奔往後門跑去。她很久沒這樣拚命跑了,沒一會就上氣不接下氣,她推開房子後的窄門,穿過迴廊,屋子後小小的庭院,和高聳的圍牆,後門終年緊閉,平常不是送貨或有其他事是不會輕易打開的。沿著一條只能容得下一台車的路通到山下,隱約看得見流向海洋的河川,和繁華的市景。
門外有人。她聞見陣陣難聞的香煙味,下意識地蹙眉,但腳步卻沒有絲毫放緩——
他來了!他真的回來找他了!
「樂軒!」桑棠脫口而出,語調在顫抖,有著不堪、乞求和倔強「…是你,真的是你嗎?」
他不能來這裡!他的生命裡永遠也不需要一個叫做俞桑棠的角色。她只是他人生中的一個過路者,如果可以,她希望他們從來沒有相遇相識過……和對閔允程的後悔不同,桑棠只希望這個男孩能夠幸福地活著,不要和她有任何瓜葛。
她搖搖晃晃地走上前,手顫抖地貼在門上,用力地搖著頭。
只要這樣就夠了…呵,只要這樣就足夠了…俞桑棠閉上眼睛,讓眼淚從臉頰上滾落,滴在袖口上,像菸燙的痕跡般暈染。什麼都變了,一切一切,當初的青澀愛情已經枯萎了,找不回來,永遠不可能再回到過去了——
「姊姊真的來了耶!」她聽見姜暖雪的聲音。但她沒有抬起頭,只站在門前,沒有半分勇氣推開這道門。來了又能怎樣呢?她對他的傷害一輩子也無法彌補。
而且再見到他,只怕自己一直試圖不去回想的痛苦,會再次被揭起瘡疤。
念樂軒,多麼熟悉,又多麼生疏的名字。
熟悉的是叫著這名字時她總是開心地笑著,生疏的是當初那樣的快樂早已崩毀。
她好怕自己再叫出他的名字,她會忍不住求他帶她逃走。哪都好,只要能跟他在一起,他會保護她、珍惜她,當她是世界上的唯一,許下不讓她再次哭泣的承諾。
樂軒、樂軒,念樂軒。那曾經帶給她快樂的大男孩。
桑棠的手停留在門邊上,卻沒有一絲勇氣打開。她應該毫無留念地轉身,但她沒辦法,曾經的幸福太伸手可及了,真的……
她就像二十歲時的那樣,懦弱、膽小,總是武裝自己,冷漠地注視著接近自己的每個人,防備、疏遠…因為怕慣了,因為自卑,所以不肯接受任何的好意。
但念樂軒沒有退縮,沒有因為得不到回應就轉身離開,他不曾失望、不曾放棄,每次被她拒絕後,下次依舊願意對她伸出手,對她笑,當她的朋友與支柱。第一次有人親口承諾他會保護她。沒有理由、沒有目的地陪在她身邊——
門被推開了,再一次地。
就像當初。
桑棠愣愣地看著門口出現的笑臉,模糊的視線中,她彷彿還能聽見那個大男孩平靜卻真誠的嗓音。下課後無人的教室,空氣裡是剛下完雨的清新氣味,他看著遠方,沒有一絲的遲疑。
『我會在妳身邊,彌補妳曾經受過的傷痛。』說這話時,二十歲的念樂軒還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真的,我會保護妳,再也不要讓妳哭泣。』
眼前的男子笑得溫柔而憐惜。
「那個樂軒……是誰呀?」
溫煦宇微微歪著頭,一臉困惑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