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令,刚巧跟先行军指挥的狂吼混杂到了一起。
前后一呼应,整条队伍的人几乎都听清了这个号令,眨眼间便朝中心迅速攒聚。奥斯维德猛扑着陆,而后双翅一张,将大半的人都掩在了翅膀后面。
趴在他背上的凯文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挡在前面,忍不住愣了一下,低声凑在他耳边感叹了一句:“你这皇帝当得还真是——”
真是后面的词被骤然糊上来的呼啸狂风搅得稀散,一个字都没听清。
奥斯维德:“……”
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以凯文这个语气,最后应该不是什么坏词,这就很让他呕血了——这混账东西难得良心发现夸他一句,还不让人听个完整的!
他借由巨大双翅的弧度,给后面的士兵做了个巧妙的缓冲,把迎面而来的狂风略微拨转了一点方向。
但这并不能挡住漫天沙尘,一时间,所有人都像是被笼罩在了灰黄的浓雾里,根本抬不起头,也根本看不到其他人。
细碎的沙粒重重地打在脸上身上,刮擦得生疼,有种火辣辣的麻痛感,而后撕扯着众人的狂风渐渐弱化下来,有了变小消失的趋势。
这是蜃海黑风的特点,来得快,去得也快。
事实上,在蜃海中行走的人最惧怕的并不是黑风本身,而是黑风经过之后人人都会见到的幻觉。尽管所有人都知道碰上黑风之后所见的情景不可信,不能当真,但依旧有人频频中招。
最让人惧怕的一点就是,有一些人的幻觉始于现实又终于现实,最后总让人分不清自己究竟已经从幻觉中出来了,还是始终沉溺在里面,什么是假的什么是真的……
所以每回有商队或是迁徙的人路过蜃海,出来总得疯那么一两个。
“所有人!所有人一概不许动,抓住身边最近的人!”在黑风风势渐收的时候,先行军指挥伍德和副指挥尼克两人在风中嘶吼着传令:“无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一概不许动!直到你确信从幻觉中清醒,能看清路再动手摇醒抓着你的人!”
凯文刚从风沙中半睁开眼,还没看清自己身边有哪些士兵,就被兽毛强行糊了一脸。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某只庞然大物扑在了地上,再次以某种千斤罩顶的方式把他压在了地上。
“是抓!不是压!”凯文默默呕了一口去,崩溃道。
然而就这样,他还是顺手揪住了天狼的一撮长毛。
奥斯维德低低“嘶——”了一声。
凯文干脆泄了劲瘫在地上,闭上眼睛道:“过会儿幻觉结束了,我差不多也断气了。”
“幻觉?”有个年轻的声音接着他的话,低声反问了一句,又很快轻笑起来,“你还觉得这一切只是幻觉吗?不是的,这个时代就要结束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太阳正在下落。”
凯文倏然睁开了眼,他由瘫躺在地变成了站立的姿势,浑身缠满了长着尖刺的长藤月季花,缠得密不透风,从光裸的脚踝,一直缠到了脖颈,勒得他近乎喘不过气来。
尖利的花刺扎在他周身的皮rou里,连呼吸这样的起伏弧度,都会带动尖刺在身体里刮擦。
他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但是光是想象他也知道一定毫无血色,狼狈至极。
这里不再是风烟漫天的蜃海,而是千万年前旧神时代的圣山之巅,这里有众神齐聚的圣殿,一百二十六根神柱,每根神柱代表一位神祇。
而他则被钉在最高的那根神柱之上。
他现在不是什么青铜指挥官凯文·法斯宾德,而是光明神法厄。
那个一直笑着的人,正站在神柱下,抬着头仰视着他,像是在端详一件极有价值的艺术品。他有着跟光明神极为相似的容貌,气质却完全不同。
即便这样面对面,也很难让人想到,曾几何时,在他们分别都还是孩子的时候,不论长相还是性格都是一模一样的。
“现在还有人会说,我是另一个你吗?平凡版的你……”那人笑着环顾了一圈,叹了口气,“可惜,这种时候他们也评论不了了。”
神柱上的光明神嗤笑了一声,咳了一口血沫出来。他咽下血,低声道:“梅洛——”
“这个名字也很快会被我埋葬掉,跟你们一起埋葬。”梅洛打断道,“我不再需要它了,不再需要以名字跟你区分。新的时代将只有一位神祇,没任何人有资格赐予我名字。”
曾经抓着忒妮斯衣角的孩子在漫长的岁月中变成了现在的模样,温顺害羞的目光在众神不曾注意的时候,悄然沉淀了沉默的疯狂。
当初忒妮斯手把手教会他绘画和雕刻,于是,他给众神雕了一座又一座墓碑。当初大小神赐予他祝福和力量,于是,他反过来用于钳制众神。当初三大主神没有给他神格,于是,他自己伸手来抢了。
每杀一位神祇,就会继承他的神格。所以,众神迎来了最后的黄昏。
撑到太阳落山的时候,法厄就成了旧时代最后的神。
梅洛手指指着的地方,金红色的光芒映照下,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