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父皇召还京来交出职权,想要趁着二哥名义上还在入秦途中,强行扶立嘉绶。
但父皇当心知二哥已回到京城了。
只要拖到天亮,待清晨宣百官朝见,二哥入禁,宣读密诏,一切便尘埃落定了。
只要父皇的心意不变。
但朝中官员多是些明哲保身的官油子,即便不与陈世钦同流合污也未必肯站出来为二哥声援。余下那些陈党,定会联名为陈世钦背书,众口一词,在朝会上游说逼迫父皇。万一父皇又改了主意……
一时间,嘉钰竟不知自己是稍稍安心了还是愈发紧张起来。
他又听见嘉绶静静说:“我没有担当重任的德才,又是幼弟,不敢僭越,请父皇择贤能的兄长以承大统。”
嘉绶已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傻乎乎地张口胡说全不过脑子了,可他愈是得体,反而愈是叫陈世钦喜上眉梢。
果然陈世钦便即点头笑语:“昭王殿下有功而不居功,谦逊仁爱,孝贤有德。无怪恳请陛下早日立储,还昭王殿下东宫正位的奏疏每日都有,已然多到数不过来了。”
那笑声实在刺耳得很,嘉钰脸色沉冷,就开口:“立储君这种大事,难道不该先把二哥召回来再听父皇的圣谕么?”
他话说得语声不善,对方却全没有,反而愈发笑得诡谲。
“四殿下说得有理,既然如此,当把长皇子也宣召回宫,使皇上皇后亲子团圆,殿下们也得以手足重聚才是。”
这老太监竟忽然提起被废黜圈禁已久的“长皇子”。
嘉钰闻言猛地一怔。
原来是这么回事。原来是在这地方等着他们呢。
父皇与继皇后郑氏所出的长皇子,而今已因为庄闵郡王一案被废为庶人的,他们的长兄嘉方。这是个比七郎嘉绶更麻烦的存在。虽然嘉钰一度已完全把这人忘记了。
假如当真让陈世钦迎回了这位“长皇子”,二哥又会如噩梦重演一般被迫陷进“立长立贤”的尴尬泥淖之中。
嘉钰心里觉得这其实还是父皇弄出来的祸事。一面说与王皇后如何少年夫妻恩爱情深,一面也没在别处闲着,正妻嫡子还没落地,就先弄出个“庶长子”来,之后也是皇子一个接一个的生,还没算上公主们。
尤其王皇后亡故以后,父皇竟还扶正郑氏做了他的继后。
即便再如何情势复杂多有无奈,也十分一言难尽。
尤其父皇陛下他痛快完了一甩手,后果却要儿子们兜着,这算得什么。
但父皇应该还不至于糊涂到真把那个“长子”弄回来,真要能弄回来,当初也就不会废了。
陈世钦故意扯出这种人和事来,无外乎想开窗先拆墙的把戏,做出大动干戈的架势想要逼迫众人——尤其是父皇退而求其次地应允了立嘉绶为太子的提议。
毕竟与当真下手杀弟弟的大哥比起来,小七儿实在是好太多了。
陈督主果然是威逼利诱连蒙带唬深谙其道。
嘉钰心里觉得无聊透了。
他甚至听见父皇靠在座上发出了鼾声,仿佛呼应他心底的嫌恶。
但话头既已挑起,也不能任由对方带着脱缰野马一般地乱跑。
嘉钰便又皱着眉驳斥:“二哥身份尊贵,藩封在外替父皇镇守一隅,和犯了滔天大罪圈起来的庶人不好这么同题并论吧。”
陈世钦端着手,一脸温良,略躬身接道:“长子毕竟是长子,长兄毕竟是长兄。长皇子十年来日夜潜心抄经,修习正道,赎己身罪孽,为君父家国祈福。”说到此处,他刻意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向着皇帝又道:“这些年司礼监收上来的折子里,年年都有不少是替长皇子陈情的。皇后久病中宫,也思念长子。只是奴婢们怕气坏了皇上,都暂且压下了。全堆在一起,也有小山高。”
折子这种东西,只要他陈督主想要,还不是打个招呼便有的事。别说小山了,便是要一座泰山,他陈世钦也堆得出。
嘉钰忍不住冷笑,讪讪开口:“陈公公,父皇龙体康健,你一个劲撺掇着父皇立储,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觉得父皇来日无多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吗?”
也就亏得是他,一向有个牙尖嘴利乖张轻狂的“恶名”,呛声起来才敢把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径直甩在陈督主脸上。
坐在他身边的三皇子嘉成闻声憋笑得肩头耸动,连忙把他往后拦了一把。
“父皇诚心向道,迟早超脱凡俗飞升化仙,凡世间的大任却还是要有人来扛。只可惜我是个不修正道没有正才的,实在难成大器,愧对父皇,愧对列祖列宗。二哥文韬武略,有目共睹,我就保举二哥,也算是尽心为君父分忧罢。”
三殿下说话,始终是不紧不慢的,乐着先打个圆场,玩笑似的,一边摸着自己修长白净的手指,一边“啧啧”叹息。
“可是七郎这些年在东宫,替父皇分忧,无有过错,也不能太委屈他。不然……”他仿佛拿不定主意,颇为苦恼地摸了摸下巴,倾身越过身边的嘉钰,歪着脑袋往六皇子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