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脾气,脸面之类的东西?从流浪儿到剧院孤女,再到卢瓦尔河畔的艾莉丝小姐,艾琳一路走来,早就不记得把它们扔在地上踩了多少次了。
“高贵的艾莉丝小姐?嗤!”青年人不紧不慢的语气配合那声响亮的嗤笑莫名刺耳;艾琳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就听兰德又慢悠悠地开口,“你想知道些什么?关于你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总能在关键时刻化险为夷?还是关于……你的幽灵情人为什么时常狼狈?”
“不,事实上,我只想知道:你真的认定你的梦想已经死去了?”艾琳皱紧眉头,生硬地把话题转了回来——她直觉最好不要再继续先前的话题。至少,不要在魅影面前继续。
“谁说不是呢?”兰德仍然维持着那种容易令人不适的轻缓语气,冰蓝色的眼珠显得更加暗沉,“毕竟,在这里,这个可笑的世界,可不是谁都有艾琳小姐那样的运气,能折断幽灵的羽翼供自己展翅高飞呀。”
这些提示已经足够直白了,尤其是对Jing明睿智的艾莉丝小姐来说。少女不死心地与兰德对视着,直到在他那状似无辜的笑容里彻底败下阵来——他与她大概来历相仿,但她对他的记忆仅限于黑暗幼年里的一束微光,而他却仿佛早已洞悉她所有秘密。
“那么兰德,最后一个问题。”艾琳浑身发软,全靠魅影的支撑才没有狼狈到瘫倒在地。她的声音一定在颤栗,可还没出口就已结了冰,“我记得你是拉斐尔经理的远房侄子?”
“那只是给艾琳的补偿。”青年人的神情有一瞬的恍惚,但立刻又覆满了坚不可摧的冷漠,而冷漠之上,更有明显的讥诮,“当然,现在看来,高贵的夏尼小姐大概是不需要一个可怜的穷小子的自作多情……”
是给流浪儿艾琳的补偿,决不是给艾莉丝小姐的。艾琳听懂了,却没有什么话可说。她再一次觉得恢复记忆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倘若她确实是什么也不记得,不记得巴黎街头的严寒也不记得歌剧院的喧嚣,只管带着卢瓦尔河畔的花香莽莽撞撞闯进这一团迷雾般的从前,那也比此刻与儿时的玩伴相顾无言来得痛快吧?
“噢,我亲爱的兰德,请相信你的帮助并非可有可无——它至少为我与小卡萝的相遇创造了可能。仅以这一点来看,歌剧魅影对你十分感激。”醇厚如陈酒的声音忽然自少女头顶响起,伴着不加掩饰的脉脉情意。必须承认,漫长的双人岁月早已将他们——小卡萝和她的幽灵情人的灵魂融为一体:当其中一部分陷入窘境,另一部分便理所当然挺身而出,发出他们共同的声音。而这声音可以是感激,当然也可以是抗拒。
艾琳安安静静地枕着魅影不那么伟岸的胸膛,好似一个懵懂的孩子依偎在慈父的怀抱。即使是在如此窘迫的境地,恋人熟悉的气息依然让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心。或许正如兰德所说:幽灵已优雅地舒展了羽翼,而她这幽灵翼蔽之下的幸运儿,也情愿相信世上一切纷扰丑恶从此再与自己无关。
“此外,我非常有兴趣知道,关于你曾对我的小学徒做过什么,以至于要用到‘补偿’?”比起兰德稍显稚嫩的威胁,魅影的语气显然更从容也更加具有威慑力。句末的“补偿”被刻意咬成重音——这样偏心也不怕惯坏了他怀里那狡猾的小东西。
“没什么,只是一个失误的‘一忘皆空’而已……”青年人嘴角僵硬地翘了翘,低声嘟囔了一句,刚刚抬头的嚣张气焰转眼又没了踪迹。不知是不是错觉,艾琳甚至在他冰凉的眼眸里看出了丝丝委屈。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在艾琳捕捉到“一忘皆空”这几个含混的音节那一刻。“一忘皆空”,出自的遗忘咒咒语,作用是抹消记忆……
“一忘皆空?”魅影的声音听上去依旧从容不迫,但紧绷的手臂和衣袖里蓄势待发的套索无不清晰地向艾琳诉说着主人的戒备。
艾琳下意识地往情人怀抱里蜷缩,努力使自己头脑清醒些——她已经许久没有过这样慌乱的感受了,至少没有明显表现过,自从她成为夏尼小姐以后。可即使是老谋深算的潘妮首领,在面对超自然的力量时,也难免不知所措。少女想起自己遇到埃里克之前被尘封的前世记忆,又想起逃亡时过于容易的失忆,她甚至想起了兰德在自己心中近乎无暇的剪影——事实上有谁能永远无暇呢?就算真有这样的完人,怎么会在自己心里留下的印象如此奇特?奇特到不见时几乎从不想起,见面时一切前尘却又chao水般汹涌而来?
重重疑惑夹杂着怒火扑面而来,艾琳反而迅速镇定了。少女久经逆境考验的脑袋里现在只剩下一种逻辑:倘若这一切只是幻梦,那她的记忆就是一切情感的寄托。或许她会选择收回曾经倾注的情感,及时清醒;但绝不需要一个Yin险的“一忘皆空”替她做决定!少女感受着身后让人安心的气息,上一秒还雾蒙蒙仿佛即将盈满泪水的绿眸里已开始有Yin冷的杀机闪烁。
“是的,一忘皆空,一个很有效的,让人重获新生的小把戏,夏尼小姐曾经凑巧试过……”兰德冰凉的目光扫过艾琳紧蹙的眉头,也扫过克莉丝汀苍白的小脸,终于定格在魅影森冷的白色假面上,带了一点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