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儿死了,”说到此处,魏昭胸口发闷,恨不能冲出去将白正云那一系畜生全部杀光,“你就不怨不恨?你难道还能轻飘飘说一句都是命?”
公良至沉默了半晌,说:“我没藏好她。”
“怪你吗?”魏昭火冒三丈,“你之前说得这么明白,敢情是说给别人听的?周幼烟被伏击偷袭奋战而死,公良曦被咱们的大师兄用秘术剖解毁坏了神魂,那群牲口大半还在外面过得逍遥,你便把我拦在这里,在这儿怨自己?”
“占真君说我天煞孤星命,命该无父无母无妻无子……”说到此处,公良至缄口不言,有些后悔自己的脱口而出。
“鬼扯淡!”魏昭跳了起来,气得发笑,“神棍的话就卦卦都准么?那我还合该在三百年后才出来,该一口把你吞下去!我吃了吗?”
“没有。”公良至说,“所以你明明已经逆天改命,又何必拘泥于什么预兆,以天下未曾杀伤你的人为仇敌?”
魏昭愣了一愣。
他没和公良至说过的事,但道士看出端倪来了。
当然啦,公良至这么聪明,魏昭又在他面前没怎么掩饰。他能看出魏昭身上许多没来由的恨意,不追问不代表不去思考、不去刨根问底。魏昭只是没想到,公良至会在这种时候冷不丁提到这个。
公良至提到命数,是真在忧虑因为自己造成女儿的死。可在这忧虑和悲伤当中,他居然转得这么快,掀开了魏昭不付诸于口的隐忧,言辞犀利,一针见血。
“我真佩服你。”魏昭嘿了一声,坐了回去,“自身难保还有空去给别人排忧解难。”
“医者不自医,索性医一医你。”公良至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我就是个江湖郎中,刚刚猜得可对?”
“……”
“可惜这下面没个标识,否则上次我们该刻个到此一游,现在也好找找位置。”公良至信口道,“我没准还能找到你在十年间留下的痕迹,也好知道你在下面遇见了什么。”
“我遇见仙人和仙境,仙人见我生得太好,非要把我留下来当徒弟。我在宴会上吃仙果,饮仙酿,闲来与灵兽玩耍,与仙人斗智斗勇,等我好不容易出来,猛然发现已经过去了十年。”魏昭干巴巴地说,“我这么说,你信?”
“你说我就信。”公良至说,“横竖我们都要死了,阿昭总不舍得让我做个糊涂鬼。”
“玄冰渊下有什么鬼,我们死了就是没了,魂飞魄散,再没以后。”魏昭冷声道。
“正是如此。”公良至顿了顿,“时间紧迫机会难得,我们要不要最后再睡一回?”
他一双狐狸眼看着魏昭,其中居然还有几分认真。魏昭一噎,眼睛瞪得老大,于是公良至朗声大笑,没事人似的走过来,打开药瓶,开始给魏昭上绷带。
魏昭无话可说,像被温吞茶水浇了一头,怨恨之火挨了一下釜底抽薪,要烧也烧不起来。他忽然明白了公良至为何能结丹,这位道士真是剔透心肠,有情又不拘泥于此,一旦看开就再无郁结,今朝有酒今朝醉。此乃大逍遥。
要是没有玄冰渊下十年,魏昭此时大概也能做到吧。
“我在下面,遇到了一本书。”魏昭说,“它叫……”
风声又起。
然而这里怎么会听到风声?公良至这次有备而来,阵材充足,大阵起码能隔绝瘴风一周有余。砭骨的瘴风都能隔绝在外,区区声音怎么能透过来?
公良至蓦地抬起了头,他能感到风暴比方才剧烈了无数倍。他还没来得及修补,那能够撑好久的大阵已经像纸糊的一样,轻易被撕扯开了。
魏昭的感应比公良至更加分明。
他在下面待了十年,身躯神魂中都糅合了玄冰渊下的恶念,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也能感觉到玄冰渊的“情绪”——玄冰渊不是什么生物,它既没有感觉也没有喜怒哀乐,然而这种迫切的意志,除了“情绪”以外,还能用什么形容?像一只巨大蠕虫的食欲,仿佛饱食的狸猫扑向飞鸟时可有可无的恶意,玄冰渊好似张开了一只硕大无朋的眼睛,魏昭在这注视下头皮发麻。
不该有这么大的瘴风,玄冰渊分明在蓄势一击好撕开大阵。玄冰渊……在针对他们。
这只在一个闪念之间,下一刹那魏昭目眦欲裂。他感到几乎能把身躯撕开的强大风力,而比疼痛更加无法容忍的是,公良至被瘴风拉开了,正以可怕的速度越飞越远。
魏昭一声咆哮,强行化龙。他的躯干上血迹斑斑,缠绕着身躯的黑雾有不少临阵倒戈,恶意撕扯着血rou。黑龙对此无暇顾及,卯足了力气冲向公良至。
唯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感觉到魏昭的无力,他的利爪尖牙能撕裂钢铁,他一身巨力能震碎山河,可逆风而行时,他就像激流中一条苦苦洄游的小鱼,前方的公良至则是龙卷风中一片秋叶。
他拼尽全力向前游去,顶着如刀罡风,终于将他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仅仅几尺,然而这已经是极限了。魏昭看到公良至伸直了胳膊,绷紧的手指在瘴风中发抖,仿佛疾风中快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