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眼窝深陷,面色酡红,嘴唇干燥得发白,显然是高烧之后留下的痕迹。他记得前些日子他还曾悄悄观察过男人的睡颜,那时男人的脸颊是饱满的,虽然也会发红但却是给被子捂出来的嫣红,小动物一般地可爱。然而现在却什么也寻不着了,一脸病容的憔悴男人,像一只风干了水分的蜜桃。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渴了吧,要喝水吗?”
严冰语摇头却没力气,只能用微弱的声音说:“我想喝可是却不能喝的。”
回想起医生的说法,顾清和有些痛楚地垂下头,“很难受吗?”
“你躺上来试试。”轻轻吐出这句话,却是一点儿揶揄的意思都没有。
他难受,他当然难受,从身体到心理,从外表到内部,没有一处不是痛到极致。
顾清和用棉签蘸了清水,一点一点地擦拭男人的嘴唇,直到它不再那样干裂,然后他俯下身。
严冰语没料到顾清和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虽然只是嘴唇的碰触,可是那样的缠绵不舍,他无力拒绝,也不想拒绝。他以为顾清和会说些责备的话,毕竟他诱拐了他的儿子,可是他一句也没说,光是这样的温柔,就已经够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脱水到没有眼泪,可是嘴角却还是尝到了咸涩的ye体。
顾清和也一样尝到了,他微微起身,将拇指按在那人的眼角。
“不管是谁,都不能让你离开我。”他用低沉的嗓音宣布着。这个“谁”,包括他的妻子,当然,也一定包括他的儿子。
“你这是逼着我当罪人,永远不得我好过。”严冰语悲哀地笑着,“我真的讨厌你,顾清和。”
可是谁又能分清讨厌与喜欢的界限呢?就像明明痛苦却说着开心,明明不想也可以说着愿意,语言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世间最道貌岸然的骗子,利刃还是甘蜜,谁又辨得出呢?
自从严冰语搬回景园静养之后,就迷恋上了顾清和的怀抱。他变成一株随时会折断的植物,坚固而温暖的胸膛,在春日给予他所需要的养分和依靠。瘦下去的身体似乎已经不是正常的生活可以填充起来的,而他的Jing神却变得异常的好,顾清和常在半夜醒来时发现他仍然睁着一双眼睛,眼神明亮得灼人。因为身体上的状况,过于用力的事情顾清和都不让他做,做爱当然也包括其中。对于这一点严冰语一直耿耿于怀,却也没说些什么。
在顾清和看来,严冰语最大的变化,就是再也没了当初的那份小性子。那个人不再不依不饶地和他计较,先前锋利的嘴似乎也拙了似的,无论什么事都温柔地笑着,只是笑,甚至连他最终是如何处理他的家庭关系这种事情也似乎没了询问的兴致。
越是这样的严冰语,越教顾清和忧心,因为他知道,那个人并不是柔顺的性子,他在压抑自己,这种压抑的根源,或许就是他们之间沉重的不安定的感情。
顾清和不是不生气的,毕竟自己的儿子因为这个男人消极了好多天,甚至有一个星期都没和家里人说过一句话。如果换了别人,他对付的手段多的是,可每每面对严冰语,他却连半句责备的话都不忍心说出口。何况孩子大了终究由不得父母,就连他这个当父亲的都没有成为一个好榜样,他又能指责谁呢。妻子似乎是对自己死了心似的,反正平日里的关系也不过是老夫老妻的默契,他是温柔,可却从不热情,现在不过是把那层爱情假相的纸给捅破了,她何尝不明白。
“婉月她……”顾清和看着正把头歪靠在沙发上聚Jing会神看电视的男人,忍不住开口。
“呒?”男人转过脸来,睁大眼睛,“你刚才和我说什么?”
顾清和伸开手臂把男人揽进怀里,声音平静,“婉月她走了。”
“走!走到哪里?”严冰语惊呼一声,挣脱顾清和的手臂,“她为什么要走!”
“看不下去了自然便想着离开,我在国外有一套房产,她到那里去休假了。”
“总归是要回的,你不用太担心了。”紧缩的肩膀妥下来,严冰语松了口气。
“呵,你这话好像也在理。”顾清和笑一笑,眉间似有郁结,“小城也跟着去了。”
“嗯。”有气无力的声音。
“我本来就决定让他出国念书,他总不依,这次是他自愿的。”
“那挺好,年轻人多长点知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顾清和目光在男人脸上打了个转,“他到走之前都没和我说过一句话,到最后登机前你知道他和我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都和我没关系了吧。”严冰语不自在地咬着嘴唇道。
“他把我拉到一旁,先冷冷说了句保重身体,然后很不甘心地对我说,要我好好照顾你。”
“哦。”
顾清和什么也没再说,严冰语什么也没再问。
电视里播着情景喜剧,严冰语看着看着就笑了出来。顾清和默然坐了会儿,感到有一只手拉住了他,他看着乐不可支的男人,心底渐渐弥漫起一股温情。把男人拉过来亲吻,他现在似乎只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