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空地上,数十名衣着各异的、大多年岁极长的修士规规矩矩地坐在蒲团上,面前摆着的桌案上铺着一叠叠竹简,宛如最刻苦的学子一样诵读经义。
“请问……”
南颜没有刻意隐藏,但问出口之后,那些修士们没有一个人理会她,都在专心致志地修习面前的竹简。
南颜想了想,默不作声地找了个空位置坐下来,打开面前的竹简一看,顿时恍然——果然她猜得没错,这样大的空间,关的一定不止她一人,这些年长的修士也不知之前是哪方枭雄,估计是败在应则唯或者是道生天其他催动了画地为牢之术的人手中,被关到这里来用道生天的经义洗脑。
她坐了一会儿,甫将面前的竹简看了一半,前面的“学长”们好像读完了,放下手中的竹简,齐齐起身对着面前一株最大的梅树上挂着的道尊画像一拜。
“……多谢道尊教诲。”
这些人有的满脸皱纹,有的肌rou虬结,更有估计是炼尸出身的,浑身上下十七八条缝合的痕迹,如今却都乖巧无比地向道尊画像行礼,简直说不出地怪异。
此时好似到了午休的时分,一群凶神恶煞的修士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起了道生天的经义,刚刚那个炼尸的大汉更是走到南颜身边,笑容和蔼:“原来是有新道友来了,不知道友对道尊关于修界‘入魔、屠凡、逆道’三罪有何见解?”
南颜抬头看了一眼这炼尸大汉,此人虽整个人都被拍成水墨画了,但仍是散发出一股化神后期的气息,她在辰洲隐约听说过得这人好像是神棺宗的哪一代老祖,失踪了二十几年,没想到被抓到这里来了。
南颜以她多年看气氛哄老哥的经验迅速调整了心态,站起来同样行礼道:“晚辈修为尚浅,不敢妄言见解,只是心中有疑问,请前辈指点。”
那炼尸大汉连忙哪里哪里地客气一阵,其他老修士也围过来交流学习。
“屠凡、入魔皆为危害众生之恶,不难理解,可逆道之说,仅仅是因为在道生天所认可之外为破界飞升另辟蹊径,便一并入罪,且量刑在诸罪之中最重,一旦发现便赶尽杀绝,是何道理?”
她这话一出,所有的修士纷纷面色一沉。
“道友此言差矣!”
“道尊乃破界飞升第一人!道尊所言句句乃是大道真理!”
“道尊说逆道就绝不会错!”
“你有所不知,世间大道之气有限,若逆道开辟,便会夺取其他大道机缘!”
四面八方的唾沫星子围来,除了大家都是纸片人没法动粗,南颜几乎要一瞬间被淹死。
此时其中一个年纪最长的老者道:“罢了罢了,诸位莫怒,我等起初也是如她这般愚昧,不如将我等所学笔录交给她慢慢参习,满满她便会被道尊的大道所感,归化正统了。”
众人点头是极了了许久,热情地把自己的竹简堆满了南颜的桌面,便各自散去了。
南颜叫住了最后离去的炼尸大汉:“前辈留步,请问前辈可是神棺宗的Yin劫老祖?”
那炼尸大汉步子一顿,神情略略迷茫后,好似堪堪想起自己是叫这个名字:“哦?原来你认得老夫。”
南颜渡过不少他宗门的修士入极乐净土,自然知根知底:“晚辈与贵宗极是有缘,关于逆道一事,颇有不解,还想请教前辈。”
炼尸大汉神情沧桑道:“往事不堪提,从前老夫也是年少轻狂,拉扯着一些少不更事的年轻人行那炼尸之道,如今受道尊点化,方知修界皆需归于道生天才有破界飞升的希望。”
南颜耐着性子听他唏嘘良久,道:“其实我与贵宗渊源不浅,听说过贵宗为了扩宽魔道,曾得到过一枚黑色的玉简——”
炼尸大汉眼底微微疑惑起来,道:“哦你说那年凡洲流传出来的那枚黑色玉简?确有此事,此物先是经由巳洲修士劫掠海上商船获得,第一批送回巳洲的便有十余枚,有的甚至传回天邪道,其他修为高一些的道友也说此玉简里应当是蕴藏着一门凶煞异常的魔门功法,怎么?你对这个感兴趣?”
南颜面不改色道:“前辈有所不知,那枚玉简里并非魔门功法,而是逆道功法,而且已经有人暗中修而习之,如此忤逆道尊定下的大律,若不及时铲除,将来必为修界大患。”
“什么?!”炼尸大汉震惊不已,“当年老夫也是接到麾下修士相约说有法解开这玉简,才动身前去,难怪会遇上道生天的道友将老夫带入画境中聆听道尊大道,当真好险,若他们晚来一步,老夫便要沾上逆道了。”
果然!道生天在到处搜捕七佛造业书,难怪那一年凡洲秽谷被封禁,也难怪她入道之初栖居的仰月宗会被彻底覆灭,原来都是因为沾上了逆道之事。
夺舍,入魔,异婚,屠凡……这些所谓的罪虽然也是为了巩固修界的稳定,但某种意义上,它们都是为了剿灭逆道这一条最终的目的陪跑。
——有时这世间的道理很简单,你想对付一个很难对付的人,只管去观察他最想毁灭什么,那一定就是他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