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成了十分,笙歌的半身正准备挥手让鲛人们追上前方的鱼群,就被笙歌死死地抓住了胳膊。
筝音——
破裂的内丹还在疯狂散逸着水气,笙歌的Jing神已经支撑不住他的躯体。哪怕是眼前发黑、意识中断,笙歌都没有放开自己的半身、筝音。
筝音为笙歌的不争气感到生气,也恨蛊惑了自己半身的水鬼——人类果然是人类,哪怕死后成了水鬼也一样伤天害理。他一开始就不该允许笙歌带那水鬼回来,更不该让笙歌将那水鬼当成宠物豢养起来。那样笙歌就不会演化成雄性,更不会演化尚未完全成功就背着自己放了那水鬼,还用自己的半个内丹让那水鬼复活。
对梅仁瑜的杀意和对笙歌的担忧怜悯同时充斥在筝音的胸腔里,最后筝音还是放弃了追杀梅仁瑜以泄愤,他召集起能够召集的所有鲛人,用鲛人们和自己的水气为笙歌补丹。
笙歌再醒过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退化成了少年的模样。筝音和鲛人们的水气堪堪能止住流泻的水气,内丹残破的却是无法逆转。
笙歌自知自己大逆不道、逆天而行是重罪,让筝音下令将自己驱逐流放。筝音怎么会让笙歌如愿?他何尝不知若是他将笙歌驱逐流放,笙歌一定会想办法去岸上找那个人类?冷笑一声便下令将笙歌关进海底宫殿的最深处禁足百年。
百年对龙子而言并不长,对人类却是一辈子的沧海桑田。筝音的惩罚就是要让笙歌明白他和人类并不在同一个时间轴线上。人类之于龙子便是蜉蝣之于日月,笙歌的执迷不悟在百年之后只会是一个可怜的笑话。
有一次岸边人鱼通过鲛人来报说岸边来了和那逃亡的水鬼一模一样的人,许久没有和笙歌碰面的筝音便去笙歌被幽禁的地方见了笙歌一面。他告诉笙歌他拼上一切、用了几百年的寿命换来了那个女人的生,那女人却早已忘了他,和别的雄性人类在海边玩得十分开心。
看,人类就是这么薄情寡义。
看,人类就是这么厚颜无耻。
他的牺牲毫无意义,他的感情更是愚蠢可笑。
筝音在笙歌愕然的表情中冷笑而去。他想笙歌这样总该明白自己之前的行为有多么的徒劳,让他演化出雄性/器官的感情又是多么的镜花水月,他带走了看管笙歌的鲛人,不料他前脚刚走,后脚笙歌就逃了出去。
——阿瑜活着,阿瑜还活着。
笙歌想自己一定是疯了,否则为什么在听到自己的半身告知自己梅仁瑜和别的人类雄性到海边来玩的时候,自己心中有的仅仅是狂喜。
阿瑜她成功地离开了大海,阿瑜她还好好地活在岸上,阿瑜、阿瑜、阿瑜——
想见你、想见你,想见你……想见你!
见了你,想好好地听听你的声音。见了你,想好好地看看你的笑容。见了你,想好好地握握你的双手。然后……
我会把剩下的这一半内丹给你,让你走完你应有的人生。
望着面前的梅仁瑜,笙歌的眼泪止不住地溢出眼眶。他的阿瑜让他明白了他之前那八百五十年的生命有多么的空虚,有多么的无聊。他的阿瑜让他知道了在大海以外的地方,在人类主宰的世界里还有那么多不同寻常的东西、日新月异的科技。他的阿瑜让他接触到了“爱”之一字,让他理解了父母的感情,也产生了过去没有的心情。
他只有一点误算:他的阿瑜并不幸福。
这个年轻的人类女子磕磕绊绊地走在她的人生路上。从感情到事业,她的世界总是那么的憋屈。即便是喜欢她的人也不能理解她,即便是她喜欢的人,她也不能心无芥蒂地去接纳。她很孤独,也很无助。她只能藏起自己的孤独与无助,摸爬滚打着淌过泥泞,越过荒原。她不知道哪里才有自己落脚的地方,所以即便前行,她也充满了彷徨。
看着这样的梅仁瑜,笙歌就想和她再多待一会儿,再给她一些支持与力量。然而他在梅仁瑜身边的时间越长,他的决心就会越发迟缓。
可是就算这五年之间她的感情已经有所改变,就算五年之后曾经朝向他人的感情转向了自己,难道如今的自己就可以打乱她的生活,把已经回归正常人类社会的她从人类社会中拉出来,让她与正常生活脱节吗?
只要想到这些,笙歌迟缓的决心就又会坚定。无奈他说服不了梅仁瑜,梅仁瑜也说服不了他,一人一鱼僵持不下,千般爱语万般考虑最后都化为了闷气押在心头,谁也不说话了。
远在另一个城市的小春简直要被急死。这边海洋的电话占线,那边梅仁瑜的手机无人接听。她无可奈何,只好选择发短信告诉梅仁瑜她似乎做了件错事:让海洋知道了梅仁瑜和笙歌的关系。
梅仁瑜和笙歌这种时候哪有心思去管梅仁瑜的手机是不是振动了好几次?一人一鱼相对无言了许久,最后还是梅仁瑜先投降。
躺在床上身体无法动弹的笙歌看起来实在是过于可怜,她一对上那双比海更深邃的眼睛就感觉心脏抽着疼。心道笙歌这老祖宗怎么会这么固执,压根不把自己的一份情意当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