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同学们陆续完成实验,离开实验室。
“顾老师,我们帮你打扫实验室吧?”常冉说。
“好。”顾言行说。
程北路刚抬屁股想走,突然反应过来,常冉说的“我们”好像指的是自己和常冉。
“我也要留下打扫实验室?!”程北路小声问常冉。
“陪我一下嘛……”常冉哀求说。
程北路妥协了,起身慢吞吞地走到实验室的角落,拿来一把扫帚。
“常冉,你去把天平室的门锁一下。”顾言行把一把钥匙递给常冉,说。
“嗯,好。”常冉笑着接过钥匙,小跑地出了门。
实验室里只剩顾言行和程北路两个人,两人对视了一下,神情都有些复杂。
程北路也不想再回避,于是挑明地说:“顾老师,你把常冉支开,是有话对我说吧?”
“嗯。”顾言行说着,朝她走过去。
程北路把手里的扫帚放回墙角,看着他。
顾言行把她堵在墙角,程北路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顾言行深深地看着她,说:“我只有一句话想说,如果我们的关系让你觉得不自在、让你觉得有压力的话,那我们就恢复到原来的关系吧,你是我的学生,我是你的老师,我不会再……纠缠你。我想了很久,也许这是最好的办法……你觉得呢?”
程北路低头微微笑了笑,又抬头,看着他,说:“我也这样觉得,就这样吧。”
顾言行点了点头,眼神中有些释然,也有些失落。
两人站在墙角处,都没有看对方的眼神。过了一会儿,顾言行默默侧身让出一条路,程北路走了出去。
这时,常冉刚好回来,蹦蹦跳跳地走进实验室。
“顾老师,天平室锁好了,我还简单地打扫了一下。”常冉说。
“哦,好。”顾言行说,“你们走吧,实验室我来收拾就好了。”
“还是我们帮你收拾吧。”常冉坚持说。
“不了,我自己来吧。”
“哦,好吧……”常冉有些失望。
常冉回到座位收拾好书本和实验报告,程北路倚在门边等她。
“顾老师,再见。”常冉说。
“嗯。”
两人刚要走出实验室,顾言行说:“程北路……”
程北路和常冉转身看着顾言行。
顾言行觉得这样称呼不合适,又改口加了“同学”两字说:“程北路同学,下次实验要记得穿白大褂啊。”
“知道了。”程北路淡淡地说。
回到宿舍,程北路觉得疲惫不堪,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只觉得头晕脑胀,又毫无睡意。
她突然想起什么,顺着梯子爬下床,打开自己的柜子。
她在柜子里翻找了两下,在一堆乱七八糟的衣服了掏出了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T恤。
就是顾言行送她的那件。
她伸直胳膊,抖了两下,把T恤铺展开,看着它,出了神。
常冉抱着一盆刚洗好的衣服走进宿舍,看见程北路,说:“这是你的衣服吗?”
“是啊……怎么了?”程北路做贼心虚地说。
“这衣服怎么这么大啊?”
“现在不是流行穿宽松款的衣服吗……”
程北路把衣服搭在肩上,爬上床。她把衣服铺在床上,看了一遍又一遍。
今天是个转折点,她和顾言行的缘分也许就到今天为止了。
顾言行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说不纠缠就绝不纠缠。
接下来的一周里,程北路简直觉得自己是个透明人。她看着讲台上一板一眼讲课的顾言行,恍惚间竟觉得自己和他是不是从未认识过。
程北路的生活渐渐回到了原来的模样,她从不笑,从不与人交谈,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吃饭,当然有时会吃掉好几天的东西,有时两三天粒米不进。当然,依然会失眠,偶尔会耳鸣、头晕目眩,更多的时候是一整天在倒床上,躺尸般一动不动。
有时,程北路自嘲地想,能活成自己这样也蛮不容易的——能把每一天都活成临终的样子。
她有点想念顾言行,想念他们在芦苇荡的那天,恰到好处的风、恰到好处的阳光,他们开怀地笑,交谈,没有感人肺腑的情话,她却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讲给他。
两周后,清明节的小长假。
程北路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程北路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黑山老妖”四个字,无力地骂了一句:“Cao!”
她接通电话,没有说话,因为她实在懒得讲话。
“北路,明天回家一趟,我和你爸有事要和你谈。”
半晌,程北路有气无力地回答:“我最近挺忙的,算了吧。”
“放屁!”妈妈突然发飙,“程北路!你少找借口!你明天要是敢不回来,下个月的生活费你一分钱也别想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