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亏欠你。你若真想与她安稳,带回家来让她见见你父亲,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爸……
他示意这是他应当的,而我无须多言。
我本应为爸爸的开明而潸然,可是那一刻心里却只剩五味杂沉。
该带的人我无意带她登门,爸爸的好意我恐怕是要辜负了。
心里眼里都是尚雯婕凌晨的话凌晨的样子。而这时候爸爸忽然跟我说这些,我禁不住联想难道她就是这样带她那漂亮老板回来的吗?虽然我无法想像柴姨会那么容易就接受了女儿同女人交往的事实。
就算是这样好了,可是尚雯婕你凭什么多管我的闲事?!
我听见自己呼吸因为愤懑而轻轻颤抖。
下一刻我想到D。
我已经很久没有跟她联络。我们总是这样,因为一点小事就能起争执。彼此不相理睬数日,每次都站在分手的边缘才把对方挽回。这样的恋爱生活,因为重复而让人知觉麻痹。
我的确不知道自己跟她一起时的那种感觉是不是爱情了,但是除了她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人能够全盘接纳我模糊的现在和羞耻的过去。
很多时候想起我们之间的关系,总让我有种我们已经是老夫老妻了似的错觉。或许正像爸爸和柴姨那样,在一起那么多年,激情早已退chao,余留下来某种叫做陪伴的东西。
可是现在——此时、此刻——在我难过得多吸一口气都会心疼的这一天,我真的很需要有什么人能够在我身边陪陪我。没有人并不会过不去,只是难熬的痛楚总像有人在用文火缓慢煎煮你的心。
好像所有人都忘了,从小我就是个怕疼的孩子。
{三十}
年前。我剪了头发,染回纯黑。
很多人都说换个新发型能换心情。说得跟真的似的。从前我是不屑的。而现在之所以会这么做,也只能说明我是病急乱投医了。
从理发店里出来的时候我打开已经关了半个月的手机。进来短消息无数。我无心一一看过去,干脆彻底忽略。
电话薄里翻到D的号码,我拨过去。
她声音懒懒的,状似无动于衷地说:刘力扬,你可真有良心。
我在这头沉默不语。
一分钟后,她哭出声来。
我站在人群嘈杂的街头,轻轻叹了口气。心有点难受。我并非绝情之人,对她,始终仍有感情。
跟她见了一面。
她没怎么变。既没瘦也没病。可见偶像剧里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动辄寻死觅活都是假的,供生活平淡的女人消遣之用。反正看别人的喜怒哀乐,是不用太上心的。
可是她神情有憔悴。眼睛还肿着。看得出是刚哭过。怎样讲也是在意我的。
你头发......她有点小诧异。
我搔了搔刚染过的还有点硬的发丝。嗯,换个心情。
洗心革面从头做人了么。她惯常地讽刺我。
我没出声,只转过头看街上往来人群。
我从来不是合格的另一半。可是此时我为另一个人心痛,眼前人却为我憔悴。那种叫做负罪感的东西爬上来,让我不安宁。
于是再一次地从分手的危险边缘走回来。一来二去这么多次。我真是个自私的人。
回到家。保姆看见我。她说噫,像换了个人。
我冲她笑笑。
门口穿衣镜里,头发短短的刘力扬看起来像足十八、九岁清俊少年。
此时天色已晚。几道菜已经上了桌,香味热气腾腾。
坐下了才发现尚雯婕不在。
爸爸问:雯婕呢?怎么不来吃饭?
柴姨刚拿起筷子,她哦了一声。说是跟黄小姐见面,不回来吃了。
我的心被那句话狠狠抓了一下。
夜深了。
我下楼去倒水喝,正好看到尚雯婕回来。
她看起来疲惫不堪,眼圈红红的。穿件浅灰色大衣,扣子正被她自己一颗一颗打开。看到黑暗走廊里有个我,登时楞了楞。
不过很快,她就低下头往二楼走。
吃饭了么?我忍不住出声,明知故问。在这安静的空间里显得很突兀。
她身形停住。背对着我,轻轻地说,吃过了。
一盏小夜灯在角落里挣扎着燃。那微弱的亮,更衬得夜色的暗。是不是有些像我?
顿了顿,她就继续上楼去了。
杯子里刚接的热水已经凉了,喝下去刺得慌。
人与人之间的际遇有时候真的说不清。就在十天前,她还跟我在厨房餐桌上做过。眨个眼上眼皮贴下眼皮的工夫,我们已经连说个话都需谨慎再谨慎。
盯着墙壁黑暗的一角,我一口气把凉水喝干了。
除夕那日一早,保姆阿姨弄好年夜饭便回乡过年去了。
家里剩下爸爸、柴姨、我,还有尚雯婕。
吃团圆饭。惯性地看电视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