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我虽然跑了,却还是要顶个巡抚的名头。不过也好,这事若是解决了,就当是我为朝廷做的最后一件事。
我摇摇头。
我不得不骗他。或许也是最后一次骗了。
“别胡闹。”我把琼儿放到藤椅上,摸着儒易的头道,“儒易,你再在这朝廷里待三年,也好好磨炼这三年;为官需清廉,切记不可贪。有什么状况,都可以求助于清琪。”
此行看似游学,实为巡查,替那黔国公沐吉招呼一下不安分的土司,顺便观察西南缅军的动静。
“你回君家去。”
话说到这里,我也没什么可要求的了,于是便道:“好。”
“镇守云南的沐家这一代虽庸碌无能,但仍有压制之力,虽西南有缅军窥伺,但依臣看,尚且不足为惧;得民心者得天下,乃是亘古真理。高祖免除苛税、轻徭役,开朝元勋战胜后迁户入府城,百姓若对草莽缅军不服,他们又能奈何?”消息传来时,林照溪对闵京如此谏道,“云南少数民族众多,而蓝阁老任礼部尚书,广阅各民族风俗,又颇有语言天分,在高丽和瓦剌时都深受那里的百姓爱戴,若派蓝阁老去传授天朝礼仪、调和土司关系,岂不一箭双雕?”
“不回!”儒易生硬地道。
我出来以后便打理行装,去端敬殿里接了自己的儿子出宫。他还在乖乖地睡着,脸上细细的绒毛在暖阳的照耀下近乎于透明,被我抱起时也只是眨着眼睛看了看我,小嘴砸吧砸吧就睡过去了。没有一个宫人对我带走二皇子的事感到奇怪,毕竟他们的主子,早就不动声色地换了人。
我愣了一下,随即道:“我的”站在原地含糊半天,我始终不知该如何解释,叹了口气只是道:“我该走了。”
今年开春云南动荡,各土司官互不统属,好好的一块地方竟被割成了一个个小王国,消息颇久以后才传到京城,让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朝廷又掀起了一阵涟漪。
他看看孩子,又看看我,表情终于慢慢有了变化。我有些尴尬,又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事,只得扭头去看孩子;刚想谈些别的蒙混过去时,儒易摆了摆手,咬着下唇道:“你不必说了。我知道。”
“走?”儒易嚯地站起身道,“你为什么又要走?”
见我愣住,他又问:“你会娶他娘吗?”
儒易看起来似乎有点高兴,毕竟他很久以前就在盼望这一天了;掩饰着咳了几声,他佯装无意地嘟囔道:“耽误她?反正也没人敢要她,实在是多此一举。”
在高娃身上栓了鞍,我牵着它,抱着琼儿慢慢走到城门口。
“皇上有口谕,蓝阁老,你接旨吧。”
“臣,遵旨。”
当时的闵京定是不肯放我走的,而如今我闹出这么多个事端,让他烦闷至此,被草草打发也不足为奇。
那时我正站在自己的位子上打瞌睡,闵京瞥我一眼,随口敷衍了几句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之后也只是派了几个都察院的去探查,如今他们还没回来,这事也就暂且搁下了。
儒易趴在堂里的方桌上等我,见我抱着琼儿进来时纳闷地道:“这个小孩儿是谁?”
我一愣,随即就明白了。
待我把此行的目的告诉他后,他沉默了许久,声音有点颤抖:“那、那我呢我是不是又要被你留在这里,一个人”
“错,是和离。”我摇摇手指,成功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儒易瘪着嘴,表情谈不上震惊,却有些淡淡的疑惑。“都过了好些年了,怎么这时才想起和离?”他皱着眉问道。
儒易对我的感情,也许是很复杂的吧。他已经依赖了我这么多年,也被我娇惯了这么多年,除去我,恐怕这朝中再无一人会忍受他那骄纵随意的性子。我知道他迟早有一天会在这官官之间的明争暗斗上吃亏,可我现在连自保的能力都尚且没有,怕是不能再一直护着他了。
我摊摊手,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那信。
我松了口气,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道:“若是知赏回来了,就把这个给她。”儒易接过去打开一看,瞪大眼睛道:“休书?!”
林照溪背对着我,将闵京的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蓝玉烟,朕疲了,放你去云南折腾几年,莫要丢了朝廷的脸。”
许久,儒易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头。
我依言跪下。
这时,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抬头,目光又落到一旁的藤椅上。“这个小孩儿到底是谁?”他伸手戳戳琼儿的脸颊,眉毛皱得更紧了。
路途遥远,一般的马肯定是经受不住的,正好最近没有什么战事,高娃这匹草原的千里马就屈尊给我当了坐骑。它温顺地随我走着,并没有对那些压在它身上的累
我悠悠地背起手:“知赏年纪也不小了,我总不能一直耽误她。”
“那就好。”他红了眼眶,咬咬牙只是道,“三年,我等你。”
“三年后我回来,你若有妻,我便依然是你年长的挚友;你若无妻,咱们就一起辞官归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