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根本没人。
手伸到桌子上,只得堪堪触到杯子的底儿。我一使劲,手一滑,杯子被我带到地上,发出刺耳的一声响。杯子碎成几瓣,里面的水洒了一地,还溅了几滴在鞋上。
我吁出一口气,看着满地的水和碎瓷片,正想着要怎么办,忽听得窗根下面有人道:“秦仙儿?你怎么了?”
他怎么在外面?
我仰在床上,平复了好一会才能出声,声音哑的我自己都难为情。“没事。”
莫芪似是转了几步:“我去把小童叫来。”
“别,”我急着打断他,大半夜的把个孩子叫起来算怎么回事,“不用叫他。”
“那我去找李伯。”
“不用,”我好容易自己坐起来,头晕眼花地靠在枕头上,眼睛盯着外面,慢慢地说,“他们和小童都住在南房,一下子都得醒。”
我的床头对着院子里面,所以坐起来的时候,看到的是院子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正好背对着莫芪。半晌,莫芪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你怎么样?”
我看着外面灰色的天发愣,直到他问我话,我才回过神来。
我无意跟他讨论生病的事情,我太累了,实在是吵不动了。
“今天督察处不值夜班吗?”我想了想,找了个话题。
“今天不是我。”他说。
我点点头,又想着他也看不见,只好苦笑一下。
之后是大段的沉默,没想到我们除了吵以外,想聊聊的时候都找不到话可讲。
我叹了口气:“回去吧,明天还上班。”
“我,”他似是在犹豫着,“我能不能不走?”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房子是人家的,来不来是人家的自由,我哪儿有资格说什么。只是梦里那种堵着胸口的感觉又上来了。
“秦仙儿,”他在外面缓缓道,“我……”
他可能要跟我说点什么。
但是我没有那个心气去听了。莫芪,你放过我吧。
“随你吧。”我直截了当地打断他,靠着枕头,脑袋又开始发昏。
我听着外面的响动,他似乎是找了地方坐下了。反正肯定不在东厢。
我再醒的时候,又是臻舒坐在我身边。我拍拍他的手,让他给我端杯水来。
臻舒看着我喝完了水,趴在我身边,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我。
兴许是睡了太久,我眼前倒是不怎么发花了,就是脑袋还有点蒙。
“想什么呢,”臻舒撑着我坐起来,“我睡了多久?”
“两天,”臻舒在一边站着,眼睛里有点担忧,可怜巴巴的,“师父,你怎么样了。”
我把杯子塞给他,又摸了一把他的头发:“好多了。”
臻舒接过来放好,走过来用小手轻轻地按着我的太阳xue:“师父,这是何妈交给我的,说这样你能好一点。”
我闭着眼,感受着小孩有一下没一下的力道,竟然觉得那种疼得麻木的感觉下去了一点。
“臻舒,”我道,“今天外面太阳好,你扶我去院子里。”
臻舒道:“师父你刚好一点,还是别出去了吧。”
我回头往里院子看了看。隔着窗纱,两棵玉兰正郁郁葱葱地长着,枝繁叶茂,在阳光下很是有生气。
“没事,”我把身上的薄毯子揭开,“出去走走。”
臻舒无法,只好扶起我起来。
东厢门口备上了一把轮椅,我问臻舒是谁的主意。
臻舒一手扶着我,一手去拽那轮椅的把手:“是何妈让军爷送来的。”
我哭笑不得,让臻舒赶紧拿走。
我秦仙儿不用这种东西。
臻舒陪我坐在院子里,头上是刚入夏的时候搭起来的葡萄架子,如今正是长得好的时候。
湛蓝的天从葡萄藤的间隙中露出来,明晃晃的,我一时间有点怔住了。
臻舒从正屋里抱了琴出来,默默地坐在我边上弹。他跟我学了半年,已是大有长进。我看着这孩子一板一眼地长,总能想起自己小时候。
我让小童从屋里拿了笔墨和宣纸来,在臻舒的琴旁另架起一张桌子,小童在另一边磨墨。
天气舒适,无人打扰,写了还可以给臻舒当字帖用。
我蘸了笔,徐徐地在纸上写着。
旁边的臻舒看我凝神写字,也不搭话。手底下把同一首曲子一遍一遍地弹着,仍是。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想不到,他愿意选这条路来走。
我写过好几张仍不满意,就都搁置在一边,提了笔写新的。
小童放了墨,拿起一张看着。
“好睡慵开莫厌迟。” 他自小跟在我身边,也认得几个字,就轻声念了出来。
臻舒到底小,跟在我旁边也是不拘束的,停了琴便凑过来看:“师父的字真好看。”
“那是,爷从小学赵,多年来不曾停的。”小童的话里颇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