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佳音的衣裙飘飞,要被吹散一般,终于被夜色吞没。佳音脑子里空空荡荡,任凭宫女们扶进软轿,抬轿的太监们脚步沙沙踩着青石地砖,一声接着一声,她侧耳仔细地听,欲借由那声音将方才陈之祺母子的对话从脑海里彻底清除,她不能想他所说的话,因为只要一想,那些话就是一把把利刃将她切割成无数的碎片,让她心如死灰。至朱雀门,突然被人拦住,佳音被宫女扶出轿子,抬头,张书林的身影出现眼前,他束手而立站在高大的城门下,朝她微笑,笑容和第一次见到时一样的温暖,如春日的阳光,瞬间就灼伤她的眼睛。佳音捂住嘴,眼泪大滴大滴地倾泻而出,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爆发,全身虚软,身体坠地。张书林慌忙上前,扶住她:“阿音,你没事罢?”佳音哽咽不能成语,依在他怀里只是摇头。张书林犹豫一瞬,展臂将她抱起:“阿音,我们回家。”张书林的身份看守朱雀门的侍卫自然知晓,不一会,一辆马车备好,张书林抱着佳音坐进马车,见她仍旧全身发抖,似受了极大的惊吓,脸色亦苍白的吓人,不免怜惜地一叠声安慰:“都过去了,阿音,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教你受一点委屈……”他温柔的劝慰终于令佳音安定下来,只是仍旧死死抓住他的袍袖,象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不肯放手,她说:“张书林,我们成亲,立刻。”张书林只错愕一瞬,嘴角便不由自主地扬起:“好,我们成亲。”听到张书林确切的回答,佳音松了一口气,闭上眼,在马车摇摇晃晃的节奏中,渐渐地睡着了,梦中,可感觉有人轻轻地抚平她一直紧攥的拳头,幽幽叹息声在耳边回响:“阿音,我错了么?”马车在紫菱巷林宅停住,张书林抱佳音下车,略和赶车的侍卫交代几句,等马车走了,方上前敲门。片刻,老莫踢踢踏踏地脚步声响起,一面开门,一面抱怨:“半夜三更的,谁呀?”门一打开,他提着灯笼一照,见是张书林抱着佳音,不禁唬了一跳,失声道:“公子,您这是……小姐她怎么了?”张书林低声呵斥他:“别大呼小叫的,仔细吵醒小姐。”鲜见张书林疾言厉色的样子,老莫赶紧噤声,掩住门,提着灯笼给他们照路,进院又抢先至上房掀帘子推门,进去点亮烛火。张书林径直进里间寝室,把佳音放在床上,方松了一口气,转身对探头探脑的老莫说:“你出去罢,别声张。”老莫不声不响地出门,秀秀她们早就睡了,整个林宅静悄悄的,只听佳音清浅的呼吸声一起一伏,张书林帮佳音脱了鞋,盖上被子,在床侧默默伫立良久,待她睡安稳了,方才走出寝室。老莫一直在上房门口守着,见张书林出来,小声问:“公子,是不是小姐在宫里惹麻烦了,不然怎么半夜回来。”张书林蹙眉,一面往大门走,一面道:“老莫,不该你问的话别问,还有,明日你和秀秀她们说一声,也不许她们问小姐在宫里的事,听见没有?”
“是。”“我先回去了,小姐心情不好,手也受伤了,明日请个大夫过来看看罢,需要什么东西只管去找丹青要,明日我还要进宫一趟,办完事再过来,你们仔细伺候着,她想做什么都由着她,不得怠慢。”“是。”“总之,你们都顺着她的意思,不许多问一个字。”听张书林千叮咛万嘱咐,老莫反而越发地心惊rou跳,只是不敢再问,恭恭敬敬地送他出了林宅。这一夜,老莫担心至极,几次去上房门口听佳音的动静,到天亮都没敢合眼,好容易等内院有动静,他忙跑过去,进厨房拉着香草道:“你快去上房看看,小姐回来了。”香草大吃一惊:“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呀,你千万别囔囔,小声点,是半夜里张公子送小姐回来的,想必是出了事,你叫大伙都谨慎些,千万不敢在小姐跟前胡说八问的,只管好好伺候着,多弄些补品给她补身子。”香草扔下手里的脸盆子就往上房跑,老莫急的跺脚:“轻点,小姐还没睡醒呢!”香草蹑手蹑脚推开上房门,进里间寝室,一眼就看见床上躺着的佳音,顿时心疼地掉眼泪,只不过两天,佳音的脸就瘦了一圈,大红色锦缎被面衬得她脸色煞白,象是做了什么噩梦,眉头紧紧皱着,眼角还挂着一滴泪。香草不敢打扰佳音,又悄悄地退出来,跑去侧院告诉秀秀,秀秀亦是吃了一惊,思忖片刻,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但愿她再不用进宫……对了,我去和张先生说一声。”香草拦道:“听老莫说就是张先生送小姐回来的。”秀秀顿住脚步,点点头:“原来如此。”神色便有些怔忪。香草一径地念叨:“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张先生还不让咱们问,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可怎么办呢?”秀秀良久不出声,香草奇怪,推她一下:“姑娘,你倒是拿个主意啊!”秀秀苦笑:“我能有什么注意,阿音她什么事听过我的?”“也是,唉,如今婚介所也没了,估摸着小姐心里一定不好受,又突然被送回来了,唉……”香草一叠声地叹气,秀秀烦躁地瞪她一眼:“你现在没事做么?还不赶紧去厨房帮忙,一会阿音醒来,好歹有一万热汤喝,好不好。”香草“呀”地一声,提裙就往外走,一面回头道:“张先生说了,要小姐好好将养身子,这段时间咱们也没什么稀罕东西,不然叫老莫出去现卖。”秀秀叫住她,起身从壁柜地拿出一个锦盒,道:“这人参还是从前张先生送来的,你先拿着,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