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明日殿试,善保在富察家吃过午饭就告辞了。顺道往吴省兰家走了一趟。吴省兰说大实在话,“我没殿试过,不过你不用担心,会试名次不错,一个进士已经砸瓷实了。这殿试,不过是走个过场。”善保冤狱平反,此老师也得了乾隆的赏赐,大家都知道善保是他学生。这段时间,吴省兰教习过得真叫一个滋润,对善保也格外和气。患难师徒,感情总是不太一样的。董鄂氏正在检查善保明日殿试所用笔墨。谁也不跟自个儿放心,这回也不要用什么嵌玉的毛笔了,就一般的老红木笔杆子就成,实沉。又问丫环,“大爷明儿穿的衣裳备好没?”“回太太,已经备好了。”红雁从柜子里取出来,捧给董鄂氏过目。白色细松江布的里衣、袜子,蓝色细布的裤子、汗巾,外头是贡士统一要穿的公服。董鄂氏点了点头,“汗巾子换成大红的,喜庆,也吉利。”灵雀从箱柜里找出两条红汗巾子,一条是白绫底大红点子,另一条是红底绣墨枝梅花。白底儿的不成,另一条梅花的,嗯,梅花,霉花。董鄂氏皱眉摇头,“不成不成,罢了,这两条先收起来吧。一会儿我打发人送条大红的过来,你们收好了,明儿拿给大爷穿。”红雁灵雀俯身应了。仍是天不亮起床。福保也跟着起了,小厨房早Jing神抖擞的备好饭食,六菜一汤,碧梗米饭,还有两样细面儿饽饽。善保洗漱毕,饭菜就摆好了。“咦,这么丰盛?”善保坐下,福保才跟着坐了,笑道,“哥,你今儿殿试,才加的菜。昨天婶婶特意定的菜单。”善保笑了笑,“婶婶永远这样周全。”给福保布一筷子菜,“快吃吧,二叔、婶婶肯定早起了,吃完了咱们过去请安。”会试都过了,殿试善保还真不紧张,就是关于“状元”的事儿还没解决。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用过早饭,善保福保一道去叔婶的院里请安。这会儿天还早,星空浩瀚,微风清凉。丫环在前头提着琉璃灯引路,不停的提醒,“前头黑,大爷当心脚下。”福保时不时扶他哥一把,直把善保当玻璃人儿。十八拜都拜了,就差这一哆嗦。万不能再有任何意外。会试是资格赛,殿试是排名赛。董鄂氏和君保知道一个进士是少不了的,老生常谈的叮嘱了善保几句。待外头回禀,车马备好,董鄂氏起身,带着三个小的,目送叔侄俩出门儿。君保上朝,顺便送善保去排队。车厢里左右各挂了一只玻璃宫灯,仍有些暗。君保的神色亦是模糊,声音压得很低,“那件事我想过了,本不是咱们能做主的。咱们满人,不比汉人满肚的花花肠子。你只要记住,凡事以万岁爷为先,就不会错。”善保也正在琢磨呢,听到叔叔的话,沉默了一阵,应下来。君保实在有些憋气,这些该死的汉人。皇上抬举俺家怎么了,俺们满人就不能出个状元!红眼儿病,□□裸的红眼儿病!眼红他家善保出息!心里虽气愤,君保也不会认为他能干得过刘统勋。这个成天笑呵呵的老东西在乾隆身边笑了几十年,瞧这势头儿,还得继续笑下去。本来状元不状元的,君保也不太在意。善保能中进士,已经是老祖宗坟头儿冒青烟的造化了,他真没盼着孩子能有更大的造化。可忽然之间刘老头儿就放话儿出来了,皇上想给你家点个状元,可你不能要。妈的,有本事你去拦下皇上,别叫皇上给哪。风凉话谁不会说,倒是俐落,把难题推给他家。以智慧著称的大学士都没折,俺们这些只懂耍刀弄枪的“蛮夷”能有什么法子。君保跟余子澄商量了好几天也没两全之策,索性光棍儿了,皇上要是死求白赖的要点状元,也不能抗旨。皇上跟大学士,若是非得罪一个的话,傻子也选后者。他先给侄子透个底,省得侄子殿试紧张。善保望着君保浅笑,“二叔放心吧。”今天往宫门口飞奔的马车格外多,除了要参加朝会的大臣,还多了三百待考的贡士。君保去排班,善保在贡士堆儿里混个面熟。大多数都没登过宫门,面儿上就有些激动僵硬,想到下面的殿试,也没啥寒暄的心思。善保背着书匣子,低头随大溜儿。虽然君保给他交了底,他仍是心内忐忑。别官儿没做,先得罪一群人。待乾隆宣布考题,已能听到旁边轻轻的笔墨划过宣纸的声音。善保握着笔,极是为难。反正要考一整天,善保先静下心,提笔写了一篇。不满意。另作一篇。乾隆的御坐高高在上,俯视一片圆滚滚的后脑勺儿。黑的、花白的、白的、秃顶带假发的,不一而同。乾隆其实在心里叹息,科举取士,像那些头发胡子都白的,还考个什。中了,多个功名,也为国家干不了几年活儿。乾隆一皱眉,小路子上前俯身听吩咐,“去问问,善保在哪儿?”乾隆对善保印象挺深,不过对善保的后脑勺儿不够熟,一时分辨不出来。不一时,小路子踮着脚回来了,给乾隆指了指。乾隆眼神儿相当不赖,远远一瞧,暗自点头,嗯,就是后脑勺儿好像也比别人的俊秀,自己的眼光从来是不会差的。“会元董诰呢?”乾隆又问。董邦达还算干练。乾隆又问了几人,便抽身先离开了。每次科举时,乾隆的心情都不错。
刘统勋、傅恒等人伴驾南书房,乾隆笑,“朕刚刚看到他们在做文章,都等不及想先睹为快了。”“是,会试时就很有些锦绣文章。”刘统勋笑着附和,您不是急着点满状元吧。傅恒恭谨的笑着,“如今天下太平,国有才俊,皆是万岁仁德所至。奴才瞧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