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个味道,真的是很不喜欢这个味道,它闻起来像是一个衰败的老人在勉力追赶这个已经不属於他的世界。
还自以为呢,不肯低头、不肯承认。
又是这个味道,就代表我快到家了,好吧,撇除悲哀的气味和因为长久浸染在这个气味下而变得腐朽难堪的街道,回家是件值得期待的事。
斑驳脆弱的铁条,在二楼住户俗气的印花窗格外横竖乱cha着,像乾瘪嶙峋的手,争先恐後地讨着可怜的施舍。
估计那原本是用来架招牌灯箱的,如今灯箱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红h绿红h绿……有将近一半画面无法显示的跑马灯,实在好笑,我站在下面盯了五分钟终於大致拼凑出那上面的文句。
「圣诞节年末大清仓,12月10日起至年底全馆特价最後是一个无法辨识的图案」阿,现在是7月呢,那到底是去年的还是前年的?
停满机车的骑楼,前面散落几个纸箱,一个阿婆从纸箱里拿出几个好看的水果摆在人行道上的蓝se帆布上。
算了,我其实也算混得不差吧,至少我还有一个小窝、一份正经的工作和小孩一只。
郑鹰应该到家了吧,都这个时间了。
推开红漆铁门,我一边脱鞋子一边往屋子里看。
其实也没什麽好看的,一眼看过去就是全部了,一房一厅的格局说好听叫温馨说难听就是穷b。
但我还是ai看,因为这里就是我的全部。
略显陈旧但乾净整洁的客厅是由一台32寸的电视,一张矮桌及一个简单的灰se沙发椅所组成,在客厅与卧室的交界,有一个直立的篓空多格柜巧妙地隔开两个空间,柜上整整齐齐地放着一些书和日常用品。
柜子後面卧室的门开了,郑鹰看到我并朝我走过来,「爸爸,我正在整理行李呢。」
「东西都要带齐阿,你要是落掉什麽我可不帮你送。」
郑鹰不说话了,一双眼睛平静地看着我,我知道这是他在表达抗议,他不喜欢我用这种跟小孩说话的语气对他讲话,但是,我才不管他勒,况且,他这种表达抗议的方式本身就很小孩。
「一定要注意安全,没有活动也不要到处晃。」我再接再厉。
「知道了。」郑鹰叹了一口气。
「有什麽事就打给我阿。」
郑鹰转身回去卧室,声音从卧室里传了出来,「就算没事我也会打给你,你自己在家也要好好吃饭,不要总是吃小七。」
「别冤枉我,我很少吃小七的,只是每次只要我吃小七,就会刚好被你看到。」我跟着走进卧室,抱起床边一坨袜子,帮他一双双分好再对折。
「是吗?」郑鹰笑了笑,伸手接过折好的袜子,放进行李箱里。
「对了,这次这个绘画营队跟画展有合作,只要在营队期间有画出好的作品,就会被挑出来当成展览品。」
我拉过行李箱,反反覆覆地检查,「你是不是应该要带个大包的卫生纸,我去帮你拿。」
我边走向多格柜脑袋边回想刚才郑鹰说的话,这才後知後觉地听懂,「画展阿,我真替跟你同一营队的人感到难过。我看阿只要有你在,他们什麽也别想。」
郑鹰不置可否地看着我,「不过,这个作品要是能被选中展出就能领钱阿,两万块展出费阿,多好。」
「那必须呀。」
参加营队嘛,赚钱什麽的其次,好玩、安全b较重要,不过看他斗志高昂的模样,我就没再多说什麽。
「你那个主办的绘画教室地址在哪,抄一张给我吧。」
「好。」郑鹰随手撕了一张便条纸,写下一串地址,然後黏在我的手上。
我收好纸条,从皮夹里ch0u出三千块放在行李箱上,「你一去就是一个月,钱多备着总是b较……」
「我有带我的零用钱了,三千块你把家里灯泡全部换一换也好,总觉得有点暗。」
话突然被郑鹰打断,我愣了愣,一只拿着钞票的手y是停在行李箱上,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钱多带着也没要你花呀,你收着我也安心。」
「不要,我要是收了钱你又会开始觉得这个月已经用了很多钱,然後你就会一个月都吃泡面。」听着这句话,不知怎麽地觉得心里不太舒服,给你钱怎麽了?收下三千块有那麽难吗?
一gu热气从x口涌上喉咙,我把三千块重重压在行李箱上,「反正你带着。」
没有儿子陪在身边,日子还是照样过,只是每天回到家打开门的时候,难免会被一室的黑暗震地一愣。
我是一名食品公司的外送员,算是外送员吧?但并不是开车的司机,而是坐在司机旁边的那个小弟,你也许会觉得不过是坐驾驶座与副驾驶座的差别,其实不然,司机只负责开车跟出发前的清点货品、对照货单,而我才是搬着一箱箱材料大街小巷到处跑的那一个。
其实如果有人问我职业,我更愿意说我是个厂务助理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