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董大行提携他,纪寒星偶尔在他面前露出一些天真之态来,缠着他问这里有什么地方好玩儿,表现得像个跃跃欲试的毛孩子。
跟他一起来的那帮人也都还乐不思蜀,他们尚未意识到自己将要遭遇的是什么,最开始是没打算走,后来就会发现自己已经走不了,再后来就没命走了。
原本刚过来前三个月是不被允许外出的,董大行看纪寒星想去,就在出去采购生活用品的时候把纪寒星捎上。他把纪寒星带到了地标建筑附近,让他自己逛逛,他去买包烟。
纪寒星早已经研究过地图,来的路上一直在观察,董大行的身影一消失,他就灵活地猫进一个公共电话亭,给康树仁打了个电话,把他了解到的情况一说。
另一个他记得很牢的是李顾的号码,连拨出那一串数字的动作他也熟稔得几乎成了下意识的反应。可他没有拨出去,他知道那个人的声音会让他心软,会让他想要回家。他不去触碰那个软弱之处,那个地方就会坚不可摧。
董大行买烟回来没有看到人,等纪寒星回来他面色不虞地问去了哪里,纪寒星笑嘻嘻从口袋里摸出一包槟榔来,直递到董大行跟前:“给,你是不是喜欢吃这个?”少年眼神真挚,里面的讨好和关切都像是真的。
董大行当时有点发愣,接过槟榔,讷讷说了声谢谢。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谢谢了。
同一种无辜
需要独处的时候,李顾时常会去康树仁带他去过的那间废弃小教堂。他在那里能一个人想起很多关于纪寒星的事,有时会沉溺其中,以至于忘记时间。有一回武鑫把他常去的地方都跑遍了找不到他人,急得差点报警。李顾问他最后是怎么发现这里的,武鑫说还好他学过一点追踪。
那之后李顾每次只允许自己去想一件关于纪寒星的事。他需要这样来持续地提醒自己,但又不敢太过沉湎。自打纪寒星去了沿海,他跟康树仁的沟通也变多了起来,不过都是私下里,并不敢在明面儿上有更多交集。他与康树仁约定一旦有了消息,要及时告诉他,哪怕只是给他报个平安。
康树仁知道邵力的事之后痛斥了李顾,指责他把一个无关之人拖下水。小教堂里光线昏暗,李顾在凋零的神像之下表情木然:“我所做的只是合理范围内的事。我属意王氏,既然打算把工程给他们,那我要求更好的施工队有错么?其他我没什么都做,随便你信不信,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李顾轻忽地笑了一下,那个笑容转瞬即逝:“他知道有了这么一个逃避现实的方式,只要他遭遇不幸,早晚都会自己走进去的。”
康树仁:“李顾。”
李顾面向他,神色恢复淡漠:“我也跟着星星叫您一声康伯伯。康伯伯,我最近想了很多的事。我说我什么都没做,你一定觉得我说这句话很可笑。这就像当年他们也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只不过是把纪老师的事告诉了所有人而已。”李顾顿了顿:“我觉得我和他拥有同一种无辜。”
康树仁的心绪一时复杂到了极致:“原来你从来都没忘记过。”
“是的。”李顾大方承认。他一路走过来遇到过很多不幸,也遇到过很多好人,他发现了好人在这个世界里的脆弱,他们不知道该如何消化世界的恶意,在不幸发生时,他们不会伸出爪牙,他们只会内省。
李顾道:“星星走了我才发现,也许‘好人’更要强势一点。一个怯懦又只会一味退让的好人,他能守住的是什么呢?我想过星星为什么没有跟我商量这件事,也许他觉得他认识的那个李顾是一个背负很多的人,太忠厚也太仁慈。纪老师走后,当时他很不喜欢邵力,是我想要劝和,总觉得同乡的情面在。邵力带着星星去鬼混的时候,我也只会告诉星星不要,没有更强硬一点直接让他远离星星。如果我还是这样一个‘好人’,我即便有了再多的东西,我将来能守得住什么呢?空怀菩萨心肠是没有用的。”
康树仁终于觉得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李顾……”跟早慧的纪寒星不同,李顾这样的人是在生活的一次次重击里面成长起来的。但让康树仁感到微妙欣慰的是,他每一次都会比从前更加强大和坚定。
李顾说完揉了一把自己的脸,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他给了康树仁一个号码:“这个号码没有归属地,打过来别人也查不到我。如果他联系你,如果,如果他能找到机会的话,让他也跟我说说话吧。”
李顾走了出去,康树仁不确定他是不是听到了李顾的声音,是很轻很轻的一句:“我很想他。”
……
陈飞先告诉纪寒星他即将看到一个老熟人,纪寒星起初有点不安,等人到了之后他才发现是邵力。此人来得蹊跷,叫纪寒星一时摸不准。他不知道是生活真的如此会捉弄人,还是前方有个暗藏的陷阱在等着他。
邵力看到诧异的纪寒星,把人拉到一边来跟他说话:“你哥到处找你呢,你回不回去?”
他提到李顾,纪寒星感觉自己心跳猛然加快。无数念头在他心里飞转,他只恍惚了一秒,在看到陈飞的身影一闪而过时他为自己想好了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