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海平并没有给她时间。
午夜两点,吕承达打了电话过来,再隔五分钟,更刺耳的是来按她的门铃。
肖海平终于在午夜的倾盆大雨里去逝了。
春寒的风雨中,吕承达在门廊为她竖起风衣的领子,然后要她站在那儿等他把车子开过来。当他一走开,仿佛仅剩的一点温暖也跟着走开。
她抬起头,黑漆漆地天空中,雨不断地落着,挟着闪电与暴雷,那电光如银蛇般在乌云层中不安的扭动着,利刃似的一阵阵刺进了她的心中。
“爸爸,你在哪里?”她忍不住地失声呼叫,冲进了雨中,不断沿颊而流的,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她唯一能明白的,是肖海平已离她而,从此刻开始,她是必须面对苦难,承受一切的孤儿了。
吕承达一把将她拖进了车里,看得出来他很生气。
“我要你节哀,你却站在那儿淋雨!你明白吗?我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没有空来照顾你,别让我烦心成不成?”他咆哮着,满是红丝的双眼象随时会喷出火似的。
“她没有回答,抿紧双唇,握住了拳,在这一瞬,她已被雨淋醒了,她要重整自己,要给肖海平一个交待,一个答案。无论到什么样的地步,她都不能再让他失望。
大雨如注,尽管雨刷不停地在窗玻璃上Cao作,仍是不时地挡住视线。
这个悲伤的夜晚,也是个受人诅咒的夜晚,但命运总是叫人无可奈何!
肖心妍那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浮起了一丝嘲讽性的笑容。命运是多么奇怪的东西!曾经改变了她孤女的命运,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家,现在,几乎已事隔二十年,却又再将她还原。并且要她为这二十年的快乐付出代价。
“对不起,刚才我的口气不好!”吕承达抱歉地看她一眼:“事出突然,我的神经绷得太紧了。”
她摇摇头,美丽的面孔僵硬而没有表情,仿佛灵魂已脱离了躯壳,神游到不知道的地方去了。但竟是那样的美,简直动人心魄。
吕承达不由一呆。
在那一刹那,他宛若窥到了她内心深处最秘密的一个角落。
“心妍!”他情不自禁地伸手:“让我照顾你!照顾你一辈子。”
她朦胧地看他一眼,那迷离的眼光中,有着数不尽的哀愁与惜怨。但随即她又回复了Jing神,坐立身体用清清楚楚的声音说:“谢谢你!我会照顾我自己。”
云海山庄里并没有挤满了人,在吕承达和心妍未到达之前,他们必须封锁任何消息。
心洁的哭声从二楼传来,在最后的一,她的表现已不是一般的医护人员,她象是肖海平的亲人,或是更亲一点的女儿。她为心妍尽了所有女儿该尽的责任,在生病时陪着她,给他安慰,给他鼓励,在他的人生最后一刻守着他。
那哭声的凄厉与可怕,说尽了人生最难堪的生离死别。
心妍把风衣交给了管家,在哭声中沿着梯子往上爬,短短的距离却使得她有筋疲力尽之感,爬到了梯首,她站定,挺直了脊背,昂头看那幅她和肖海平坐在花园中嬉戏的画。
这幅画在此刻成了一种象征。
肖海平的云海山庄,是他一手创建,也是他最后安憩之所。
只要这幅画存在此处一天,云海山庄就永远不会更改别人的名字,迁进不相干的人家。
“爸爸,”她噙着泪珠,可是态度冷静而傲然,她轻轻地说:“我以您的姓氏为傲,我以我体内的血ye发誓将尽我一生的力量,保住云海山庄,保住大云企业。”
吕承达站在大厅里,仰着看她,他瞧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但那纤瘦、挺直而倨傲的背影,使他本能的感到懔怖。
他觉得度过了今夜,他将会永远地失去她。
她不是他能力所可以去掌握的女人,她那充满迷般的个性,也非他所能想象的。
电光石火中,有一个名字掠过他的心头。他不愿去想那个名字,可是律师人格已使得他清楚他该面对现实。
一阵轰隆的雷声,在她进入肖海平停殓的房中时,再次地响了起来。
她悄悄地掩上了门。
心洁凄楚地跪在地毡上,那狼狈的模样与心妍的坚定,冷静正好成强烈的对比。
如果有不认识她们的人刚好走进来,一定会弄错她们真正的角色。
“我不流泪,心洁,从这一刻开始,我拒绝再流泪!以前我没有尽到孝道,从现在开始,我将竭尽一切地赎罪。”
她的脸色比盖着肖海平的尸布还要来得惨白。
“心妍!你不要这么说,他如果地下有灵会不安的。”心洁语不成声地搂住她。
心妍真的没有哭,那美丽绝lun的脸庞上出奇地平静,连一滴泪都没有,她揭开了尸布。
灯光下,肖海平饱经病魔的面孔,有些发黑,但是神态很安详,在与病魔长久的奋斗中,他并没有被击倒,Jing神上,他仍是强人,所以他能够在rou体死亡时,Jing神依旧坚毅地离开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