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敢王死了。
手下报来这条消息时没敢说那三个字,用“住石洞里的那位”指代。iris想了想今年是哪一年、得出他死于88的结论、算是了不得的寿终正寝。
但是不够。
距离那场战争才刚刚过去一年,太早了。
所以、他还得再活几年。
“你亲眼看到的?”
手下偷瞄了眼说话的人,穿着最普通的黑色t恤和迷彩长裤、随意地靠坐在一棵树下、穿林而过的太阳照射在他银色的发丝上、生出一种近乎透明的不真实感。无边的银框眼镜折射出和头发一样的白光,被遮住的眼睛看不清神采、但能看到他手上转动的那支1911,银色外壳流光溢彩、握把上雕刻的鸢尾花像活过来了一样,藤蔓曲曲绕绕、要勾进谁的心里。
手下不自觉地吞了下口水。
“是……对的,老大。”
“对吗?”
他的声音也像初生的藤蔓,清清亮亮的、听起来很舒服,手下是血气方刚的汉子、忍不住心神荡漾,像被蛊惑了般抬头、对上那双冰冷的眼睛。
手下忽然清醒,随即感受到了心口的麻痹感、在痛觉神经接触到信号前就倒地,他费尽力气抬眼、也只能看到满地枯叶。
“我觉得不对。”
手下听到了最后这句,却是在想、那帮美国佬真会给人取外号。
sliversnake,漂亮又致命。
装了消音器的柯尔特还是惊动几只飞鸟,枯叶堆里也有细微响动、应该是蜥蜴。绿叶打着旋儿落下来的时候,一旁的两个喽啰自觉拖走了地上的尸体。
后院的鳄鱼命挺好,今晚又加餐。
在场还剩七八个人,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出声。奈温的嘴张了又闭好几次,才问:
“地窖?”
在擦枪的人看了他一眼、轻飘飘的,落在奈温眼里像淬了毒的刀子。他连忙扇了自己两耳光,闭嘴不说话了。
确实活该,老大都说人没死了、除了地窖还能放哪儿?
要不是他好歹跟了老大十来年,就冲这句废话他也得跟着喂鳄鱼。
“那个人招了吗?”
iris开口,打断了他的自残。
“还没。”
奈温一个头两个大,心想中国人的黄历搞不好是真的、他今天出门看了眼,上面写着诸事不宜。
“有几天了吧,是他骨头太硬还是你们手段太软?”
这话的语气像开玩笑,但没人觉得他是在开玩笑。不说话的几个脑袋埋得更低了,奈温左右瞥了眼、在心里骂一群坑比就会害老子。
“一星期了,什么手段都用了。他还是说不记得……”
奈温也烦,要不是对方疼极了会哭会喊会流血,他真怀疑那是块儿石头。
“老大,我看他……像是真失忆了。”
老大没说话、他就盯着面前的枯枝烂叶打鼓,树林里闷热得像个蒸笼、奈温觉得自己快死了。
“像。”
他听到对方复述了这个单音节,着急忙慌地抬头、对上一张似笑非笑的脸,舌头瞬间打结、说不利索。
“不是……是……真的。就……打也打了上也上了,除了没打白针、扔池子边的时候人都吓尿了也说不记得,我瞅着……不像假的。”
他不是看着对方说的,视线落在那人的军靴上、鞋尖沾了点儿泥,莫名让他想起来两人刚认识的时候。
他们相识于一场逃亡,那时候的老大还是个刚满十岁的娃娃、却像三四十的成年人一样熟练的点烟吹瓶甚至……开枪杀人。
明明长着张银发蓝眼的天使面孔,却做尽了打砸抢杀的恶魔勾当。
也就不怪那些三四十的成年人为什么心甘情愿地将一个小孩儿奉若神明,为他征战千里、又为他身首异处。
甚至连他自己都追随了对方数十年。
一晃十几年过去、当年声势浩荡的上帝军团只剩他俩,他踩着队友们的尸骨走到了队首、和对方一线之隔,也还是像当年一样看不懂甚至……更不懂。仰慕和畏惧是伴生关系,像雨林里的树和藤蔓一样。他后来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毕竟雨林不算现代社会、既不存在lun理道德也不讲什么司法公义,心狠手辣拳头硬才是唯一的真理。在这样的标准之下,弑父杀母的大哥才是真的大哥,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十三岁的时候把枪口对准自己亲妈,又在十六岁时面不改色地砍掉生父的头颅挂在马背上让它招摇过市。
中甸马体型不大、但很能跑,几乎跑遍了整个克钦。又不止克钦,整个缅北金三角、全缅甸甚至全东南亚都知道了。质疑和不服随着鳄鱼池边不断累积的白骨逐渐消失,在他十八岁生日第二天所有送过贺礼的大小首领都收到了一份回礼,打磨得油光水亮的灰白色珠串、夹杂着一点点黄。见识短浅的马仔问是不是帕敢的新种翡翠、换来一个火辣辣的耳光,远在马来的大佬盯着那串人骨珠链说不出话,目光挪到电脑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