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沛弄出来的阵仗有少许热闹,有位为人颇好的世交笑笑,问容战:“你儿子最近转性子了?”容站疑惑问起话来的缘由,那人解释说:“容沛前几日给我来过电话,可乖巧了,一句句都是叫我叔叔呢,哪里还是原来那头小老虎啊。还有他找的那个人,我怎么记得是你们老容家的养子?”
几乎所有人在知道,容沛在找人,找一个很重要的男人。他不计较代价,由于他的固执,容战没办法,遂动用了容家在各个领域的影响力,只为找到过去容沛弃之如履的人。
在期待那个人回来的日子里,容沛总是没有去意识到一个事情,他是故意的,也是无意的。他将它从记忆抹去,害怕去想起。
关系织成了一个蜘蛛网,不露锋芒地笼罩着这篇大地,只等着那小小的没防备的虫儿,在蛛丝上稍经一触,震动蛛网。
有一张放在相册最后一页,照片中的他蜷缩在被窝里,被子盖在了脖子处,侧身睡的很沉,唇际展露着满足的笑。从背景上看,是在深夜。那个人拍的这张照片,很可能是在他们欢爱过后。
本来是有开玩笑的意思,但容战一听就很吃惊,定下心一想,面色瞬间阴沉了下去。容沛比他想象的更在意那个人,而这根本不是一个好现象。
容沛开始寻找那个人,用尽他能想到的所有办法。他安排了侦信社,他找私家侦探,他在各大卫视刊登广告,报纸和网络媒体也不放过。有人成天守在墓园,因为那人肯定有一天会去。
容沛低下了眼,难掩着内心的落寞,轻轻抽出了其中一张照片,角落的日期是他十八岁那年。通过照片,他就能感受到那人的爱意,当他不经意翻过面,瞧见背面写的字时,他忙不迭地别开了头,一边自我掩饰地遮住了面容,一边捂住了那行字,手心产生一股刺痛。
捉他的身影,有他生日宴会时的、他看书时的、他练武时的、他在草坪上晒太阳时的……每张照片都保存的极完美,可见那人有多爱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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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二十年了,这个家中居然可以不留下他一点身影,怎么做到的这点?他没有人和那人合照。
她实在说不出口。有时候看他满腹期待,她就不免产生少许悲凉
容老爷子去世之后,容家当家做主的人就是容战,在这点上似乎没什么争议和选择,因为他们这一脉人丁单薄,好几代都是单传了。容战从小就在父亲身边,经多年调教,关于容老爷子多年耗费了大量心血与金钱建立起的关系网,他非常珍惜。
晓得那件大事的人不多,容战是其中一个,他大致上知道儿子身上发生了什么,因而更不愿意和容沛谈起那个人,也不想去介入他的事情,所以也没有说。他实际很生气,当初为容沛的喜恶,他甚至违背了父亲的遗言,结果混账东西转头成这样儿了。
对于该掌握的人,他也都掌握得很好。有关这一方面的事,他还没法放手给容沛。他们容家以及那个人的这位宝贝疙瘩还太年轻。容沛居于高位惯了,受奉承惯了,酒桌上应酬怕是会放不下架子。
那人骨骼刚劲的字迹,纸上只写了一小行:“付出我一生一世的运气,只求你永远平平安安。”
在当时,不论是容沛,或者任何一条蜘蛛丝,他们统统不知道此番寻找需要持续两年。容沛也非常天真的认为,只要他愿意,他能够很快找到那个人。
可惜的是那个人却迟迟没有找到。他的心情也从胜券在握到落落寡欢,最终演变成一股折磨人的焦躁,日夜在心神上盘桓,如若一团流连不去的乌云。
容战气归气,容沛想要那人,他还得变着法子去找。
容太太是另一个清楚来龙去脉的人,她最怕的就是容沛想起那个人,怕他醒悟过来,想要那个人,无奈容沛现在表现出来的就是这倾向。她其实有好几次都想提醒容沛,告诉他忘了那个人会更好,会更简单,结果每次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随着照片的发现,容沛的视野渐次朦胧了,想到那个人躲在角落里偷偷摸摸地拍了自己,想到那人精心收集着自己的相片,他就有种说不出来的难过,“你这样喜欢我。”他哑声说,然后又嘲讽地扯起嘴角,那个人对他的爱,根本不仅仅是这些。
容沛练习得很多,有时候自己都忍不住会害羞,呆在房间关上了门,仍是不自在。他还得躲进洗手间,不敢看待镜中所折射的自己,反复用冷水敷着泛红的脸庞,待到热度消散了,依然坚持。
他每天都在练习,练习两人见面之时,他应该说怎样的台词,是怎样的台词能让那人在见到他的一刹那,会开心,会笑。他练习如何去给那人提供快乐,练习改变自己的态度,练习去对那个人以最真诚的对待。
那人怕他不高兴,也永远躲在他的镜头之外。那他现在很想见见那个人,很想很想,哪怕是一张很久以前的旧照片,又该去哪里找?
容沛费力地控制住了气息,他溢出一声来自肺腑的痛呼,抱起了那本相册,挡住快汹涌的情绪。但更叫他难忍的是,别说合照了,他压根儿没有那人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