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京在池中运功数周天，浑身冒出青色的汗来，热气腾腾的温露池转瞬便冰冷了下来。
然而心里这样想的，傅云京还想再试试烨影的潜力。他面上一冷，拿起大木瓢舀了大铁缸里的盐水，走到烨影身后，一手揪住烨影披散的黑发，另一手扬起手中木瓢在那伤痕累累的背后淋起盐水来。
烨影的眼神变了一瞬，忽而奋力扭头挣出了傅云京的钳制，还朝傅云京脚下吐了把唾沫。
烨影沉默良久，似乎还想劝傅云京收回成命，抬眼却看见傅云京锐利的目光，只好应是。
道。
北春太寒，还是湘水畔的鹤云山好，春暖，水暖，人也暖。
傅云京为他松了铁链，烨影顿时跌倒在地，不小心弄脏了傅云京的衣摆。
烨影去冲了身血迹，换上了侍女送来的锦衣。
“你穿着吧。若着凉生病，误了时机，你我都担当不起。”傅云京不再纠结称谓。
“是，属下明白了。”
傅云京丢了木瓢，抬手按在那破皮裸肉的伤口上，逼问：“殿下……你在何处受此刑？”
他起身出浴，空中旋转之际便用内力摄来衣物，转瞬便穿戴整齐了。
出口的风有些大，傅云京失了绒袍，此刻不免轻咳几声。
“那——晋王殿下，该如何作答？”
傅云京虽走在前面，却也细心观察了烨影的状态，及至地牢出口，傅云京总算看到了守卫，便道：“取双靴来。”
“……属下……属下不冷，请……收回绒衣。”烨影忽而跪下。
外间有人敲门询问：“傅大人？”
待最后一滴盐水流尽，烨影已经虚脱。
守卫的速度很快，待烨影穿好靴子，两人便出了地牢，朝内院去。
暗影卫推进门来，领来一人，正是烨影。
“呃啊啊——！！”
傅云京又问道：“此鞭何时所受？”
烨影与暗影卫一同走来，在傅云京面前跪下。
遣侍女带烨影洗漱，傅云京便去了温露池泡温泉。
“是……属下明白。”
“是……”烨影喘息道。
傅云京一鞭打下，烨影尚未话落，便痛呼出声。
“第一，不准自称奴。你是殿下的影子，在私下自称属下，一旦在面上，必须自称‘孤’，懂了？”傅云京反问。
傅云京只慢慢倾倒盐水，让每一处伤口都充分洗淋，将短暂的痛苦拉长到了极致。
“第二，这问题的答案，我本来就没告诉你，你怎能说不知？”
傅云京揩去唇角血迹：“无碍。”
傅云京蹙眉：“你唤我什么？”
“此鞭乃晋王为小世子时所受，时年岁十四。”
烨影浑身僵直颤抖，青筋紧绷，凄厉的声线到最后也染上几分沙哑。
“是……”烨影忍痛穿上那厚实的锦绒红袍，跟在傅云京身后。
傅云京垂眸看了半晌，终究是解开了腰带，将那大红的锦绒袍脱下，盖在了烨影身上，而后束回腰带，抱起了一旁的暖炉：“你的伤需四日后上药。这几日先与我学殿下的字迹，便住在我那儿吧。”
傅云京拥着暖炉，裹着狐裘，懒懒倚在榻上。
傅云京又是一顿鞭子，烨影身后几乎体无完肤。
“……云京……”烨影有些不适应。毕竟有外人在，他更想叫傅云京为傅大人。
傅云京丢了鞭子，走到烨影身前，抬手捏住烨影的下巴：“你该聪明点，百密尚有一疏，若别人问到你不知道的问题，你得圆过去，还不能让别人看出你的端倪，可懂？！——看这我！”
“太平三十一年，腊月。”
此时的烨影面上布了层冷汗，他被迫抬起眼，那双瞳孔便清晰倒映着傅云京的容颜。
“十二——呃啊！！”
“云京……”
“……”烨影沉默半晌，道，“奴忘了……唔嗯——！！”
烨影大口喘息：“待你见了阎王……孤让阎王好好和你说道……呃啊！！！”
傅云京努力想将心脉中的寒毒逼出，紧要关头，却无论如何也压不住那寒气，甚至自身的内力也逐渐分成两股，两相冲撞，顿时气浪外涌，傅云京睁开眼喷出一口血来。
“此鞭在何处所受？”
黑底红纹，是晋王常服制样。
傅云京一愣，不想烨影还真有天赋，只能说不愧是训影楼练过的卧底。
傅云京所住之处，名云庭。
“此鞭何岁所受？”
傅云京将戳进伤口的手收回：“很好。记住了，当年晋王在靖州金收镇托兰寺受此刑，体无完肤。后来梅氏身死，亦埋在金收镇，承平五年才迁坟回钦州。”
烨影喘息良久，才应下：“……属下……明白了……”
“云……云京……属下……”烨影不知如何是好。